灯影里的州河
记得朱自清和俞平伯都写过一篇叫做《桨声灯影里的秦淮河》的散文,那两篇文章的佳话流传的日子,说长不长,说说短也不短地在那条依旧有桨声有灯影的秦淮河里流淌了快要有一个世纪了。
不过,此地流淌的是州河,她的水太浅,不宜有船,所以它也就理所当然的没有了桨声,不过她却是有着灯影。或许,她的灯影比那桨声灯影里的秦淮河的灯影更加的五彩斑斓,更加的斑驳,更加的陆离。又或许,她没有那么出名,就是缺少了那击空明兮溯流光的兰桨的妙音吧!
她,只有在夜里才是安静的,白昼里她只能是坠入人间的神女,默默忍受着这世俗的玷污,听凭那污言秽语的奚落。有时,她娇弱的哭泣,于是,在这个清晨里,汀边的荒草便沾染了她晶莹的泪水,在一阵清风中,缓缓坠落……在这样的一个时候,萦绕此地也总是雾蒙蒙的灰白。可是,她绝对是没有太多的泪水,为什么呢?可能她是一个文雅的女子吧!她不喜欢江南女子的太过于羸弱以致终日以泪洗面的病态,她或许也不是很喜欢居于幽谷的深兰的太过于孤清与粘连,所以,她总是适可而止,于是她也就在每个夜里,在那里轻轻的眠。
所以,在她流淌的岸边,我也就轻轻的眠,守候着她,她这条被我编造进可笑的文字里的流向北方的河,在那里,她会和我更远方的梦汇流在一起,一起淌进比更远方的梦还要遥远的梦。
她是神女,可是她也食人间烟火,这不,她被写进了我这个本不配称为教书匠的教书匠所在的学校的门廊上,在那门廊上,一群人“俯饮州河水”然后“桃李满天下”,究竟喝了这州水能否就会桃李满天下?我想答案是既可以,也是不可以,要想看到答案究竟是什么,只有在夜晚,看她在这黑夜里,在这有着这五彩灯影的夜里悄悄地流淌。
在这如往常斑驳的灯影里,最嘈杂的乃是那还在河上翕动着的还在建桥的身影。他们有的人喜欢晚上上工,有的不喜欢晚上上工,有的欢喜,有的忧愁。可能,他——在督促同乡劳动的时节还在思考该怎样才能最节省材料的问题,还有什么时候该请上面的人去吃个饭,顺便再去花溪街叫个一两个小姐;也可能,他在想——今晚老子在上班,不知道那个婊子身上有爬上了谁;或许,他也在想——自己身上这身病该治一治了,家里的房子该修修了,孩子下个学期的学费该准备了,狗日的上学期考得还不错,等他以后考上大学了,老子一定要摆酒席,然后收点份子钱,等他考上大学,学校分配工作以后,老子这辈子就不愁了……
风吹过,波澜惊起的几缕光线,穿过那一扇破旧的窗户,听了无止休的争吵,瞥见了几滴飞落的血与泪后,又穿过另外的那残破的窗户,沉醉在光明的嬉笑着的温暖里,在那里,思考着人世为什么就是如此的奇妙。
在州河这片灯影里,该生的日子刚刚开始或者继续平稳地延续着往日的一成不变,它,在家里生,在树上生,在田间野地里生,在痴心妄想的人儿的梦里生。该死的日子也带走了该离去的人儿,从家里,从车里,从医院里,当然,也从痴心妄想的人儿的梦里,在这个没有桨声的州河的夜里……随着这爱怜人世的默默流水,最终沉淀。
夜太深了,灯影也要轻眠,所以州河,她更平静了,于是在这时,我才认为这样柔情似水的她才适合做流觞的曲水,就凭她此刻的宁静,从此刻会变为永恒贞洁的宁静。王羲之的那个曲水流觞所取的水是很清,可是总是多了那么一分的戾气、乖张与十分的矫揉造作和“胁迫”,今和昔的差别的韵味,或许就是那“为陈迹”的俯仰之间,也像他自己说的“今之视昔,亦犹后之视今”,就这样,那灯影里的州河也在这韵味里静静的眠去
静静地眠在州河的灯影里,静静地编造又一个更为静谧但又诡谲的梦,无关时间,无关那条向北方流淌的河流,无关另一条被改名的河流,也无关这灯影里的州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