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苍苍,与汝同游,
苍苍晃晃,与汝私奔。
【一】
白桃去邮局领汇款单时,还不到16岁,垂着两条小辫子,在瘦小的肩膀上荡啊荡。
一束光投在了单据上,她看着上面足够支撑自己一整年学费的数额,单薄的小身板在飘满灰尘的空气里颤抖了一下。
单据的落款,是手写的叶哲言三个字。
是潇洒遒劲的柳体。
白桃深深地记住了这三个字,与那单据上惊人的金额。
此时,是1999年的盛夏。
午后泛滥的阳光与困倦的蝉鸣交织,男孩的玻璃珠子会在日暮降临时打破邻里的窗户,女孩的皮筋会在下晚学时准时搭起。五颜六色的卡片也是有的,以井盖为舞台,搭起斑斓的色彩。
白桃回家,卸下书包,此刻不愿与伙伴出去疯玩,只想咀嚼来自午后邮局墨香的味道。
她拿出课本,开始仔仔细细地读书做功课,她从没有像今天这样想要学习,发疯般想把每个字刻进脑子里。
温完课,白桃小心翼翼地将单据抚平,合进书本里,收藏好。
一收就是十二年。
【二】
白桃的高考成绩非常理想,本可以报考她的家乡沙城本市最好的大学,她却不,偏偏倔强地报了上海。
桃子,为什么不留在奶奶身边?去上海作甚。
白桃的奶奶颤颤巍巍地拄着拐杖从里屋出来,一双小脚费力地支撑着身体。奶奶小时候裹过脚,没几年就解放了,放了脚,一双金莲却再也长不大了。
去上海就吃不上奶奶的油泼面了哇。
白桃的父亲肺病死了,母亲跑了,奶奶靠卖油泼面养活家里。
奶奶!
桃子本想安慰奶奶,话刚一说口却变成了一声哽咽,两行眼泪。
一老一小抱成一团,与夕阳俱静。
【三】
白桃考去了上海大学,读的是中文系。
一切并无意外,三年来,在白桃接受叶哲言资助时,二人间早有信件往来,白桃早在高考前夕既羞涩又期待,故作无意,实则澎湃地打听了叶哲言所在的城市。
他,便是上海大学,大学语文老师。
白桃入学时,叶哲言尚是讲师。大学第一堂课,就是大学语文。白桃迟到了,进教室时看见一名身穿白衬衣的男子背对着学生,身材颀长,手臂有力,在黑板上挥洒:
“辜负此时曾有约,桂花香好不同看。”
是潇洒遒劲的柳体,是白桃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笔迹。
白桃一瞬间难以自已,泪如雨下。在课堂上难以自禁地哽咽,泪水啪啪哒哒地落在课本上,引得四座回头张望。
叶哲言同样被这异响惊动,转过身来,困惑又尴尬地看着座位上哭泣的清瘦秀气的女孩,不知如何介入,更不知如何安慰。
大小伙子被面前的景象引得又好奇,又羞涩。
叶哲言走向白桃,面巾纸被轻轻放在白桃面前。
他转过身,走向黑板,清了清嗓子,
有一张面巾纸上,写着:
中午12点,操场见。
白桃感到自己的心扑通扑通地要挣出胸腔,跳出嗓子眼了。
莫非他知道了自己是谁?
白桃魂不守舍地过了一上午,手掌间是一层一层的密汗。
午间的烈日让白桃眯起眼,感到了与那天中午邮局里的炙热一样。
远远地看见操场上的男人,侧脸十分好看,挺拔的鼻子与脸庞清晰的线条。白桃深吸一口气,心想一定要克制好自己的情绪。
白桃站在叶哲言面前,娉娉婷婷。
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叶哲言突然开口:
你要好好学习,长大了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
叶哲言严肃地看着白桃,正色道。
我已经长大了!
白桃脱口而出。
不,大人不会在公共场合哭鼻子。
叶哲言看着白桃张皇失措的样子,心中不忍,到底是开了句玩笑。
我,我哭是因为,是因为…
你为什么哭,又因为谁而哭,这不是我关心,也不是我该关心的事情。重要的是上课不要打扰其他同学,以后你要好好学习,不要想那些不该想的。
叶哲言正大磊落,掷地有声。一句句都扎实地落进来,严厉的话语像凌厉的刀片,一下下剜着白桃的心。
你知道我是谁吗?
白桃心里倔起一股劲来,索性破釜沉舟,再赌上一把。
听着,我只知道你是我的学生,至于——
你是谁?
叶哲言向着白桃走近一步,深深地盯着白桃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
至于,你是谁,我不关心。
叶哲言扭过脸去,不再看白桃。
白桃羞愧地恨不得找一个地缝钻进去,肩膀抖动得像个筛子。
好好学习,有什么不懂的问题可以问我。叶哲言看见少女难过至此,不忍极了,安慰了一句。
白桃扭头跑了。叶哲言最后一句话在风中飘荡,像树叶一样缓缓落地。无声无力。
是的,他已经很清楚了她是谁,她为什么而哭,就在他看到班级名单的一瞬间他就知道了。
她是白桃,是那个和自己通信三年,文字隽秀,心思剔透的小姑娘,是那个会和自己讨论红楼梦的小姑娘,是那个三年来的每一封信里,都会有相同的“来自遥远沙城的问候”的小姑娘。
可他还是要装作不知道她是谁,因为她哭了。
如果她不哭,如果她没有那么美丽,如果她没有那么清瘦到令人想心生保护,那么他都觉得她会是他引以为傲的资助者和最得意的门生。
可是,她哭了。她一哭,他就知道,这段情谊不能走下去了。因为这情已有了开头,并且毫无征兆、难以自禁的眼泪使这段情看起来势不可挡。
但这情是错的,意是乱的,一切都是不被允许的。
只要他不想这情谊速朽,只要他不想伤害她,他就必须做这无情的终结者。
叶哲言结婚了,老婆在老家,是大学同学,贤惠的妻,腹中正在孕育着一个小生命。
【四】
光阴荏苒,不论你是否已忘记3年来的230封信。
我的梦想仍是,青青苍苍,与汝同游,苍苍晃晃,与汝私奔。
你可以把我试着记起,就算你真的忘记,也没有关系。
白桃在大一的日记本上写下如下的话语。
人年少时的爱情真的是一番孤勇,白桃不论叶哲言是对她多么冷漠,多么视而不见,她都每天准时早晨为叶哲言带新鲜的豆浆和鸡蛋。
起初叶哲言当白桃当空气,一句话都不会和她讲,也不吃不喝她带来的豆浆鸡蛋,白桃叶不说一句,只是把前一天的吃的倒进垃圾桶,再把当天的摆在叶哲言的办公桌上,每天的吃的,送来了就扔,扔了又送来新的,浪费得惨不忍睹,终于逼得叶哲言说话了:
白桃同学,你不要再带吃的给我了!
白桃,这些东西,我统统都是倒垃圾桶的!
哦?统统倒垃圾桶?你敢说一杯豆浆你都没喝过?白桃停下脚步,背对着叶哲言,头也不转地问。
叶哲言突然说不出话了。如果没记错,好像今天早上他没来得及吃早餐,白桃送来豆浆刚一转身,他就赶紧偷偷喝掉了。
白桃转过头来,说:
叶老师,这大学四年我每天都会给你带豆浆的。四年,只要有一天你会喝,我就会准备。
叶哲言听到这句话,心里突然变得很柔,很软,也很疼。
此后不论叶哲言说什么,白桃充耳不闻,白桃都锲而不舍地只是对他好,不问一句,不求回报。
【五】
一个雨天,叶哲言骑自行车来学校上课,骑的速度飞快,摔倒了,小腿骨折。
白桃冲进病房,一把握住叶哲言的手,脸吓得苍白,毫无血色。
叶哲言不动声色地抽开了。
叶老师…白桃看着打着石膏的叶哲言鼻子一酸。
诶,不许哭啊。大人是不哭鼻子的。叶哲言笑了。
白桃看见叶哲言的笑脸,一下没忍住,还是不小心哭了。
好了好了。看看我的石膏腿,多可爱,白白胖胖的,以前想胖还胖不起来呢。
你还说!都疼死了!白桃伸出拳头,想打叶哲言,但觉得不合适,伸出的手打也不是,收也不是,尴尬地悬在半空。
来吧,在我的石膏上画画吧,纪念一下白桃同学,到此一游。叶哲言接过话来,稳妥地安排了白桃悬在半空的手,一种不动声色的体贴。
白桃在叶哲言的石膏上画了个房子,大太阳,和一张大笑脸。
你呀,怎么画的和我两岁的儿子一样。
病房突然沉默下来。白桃脸上的笑容消失了,起身说:
你等着,我去给你打饭。
不幸的伏笔恰是在此时展开。
后来,叶哲言无数次幻想过,如果当时没有提到自己的儿子,就不会激的白桃离开去打饭,如果不去打饭送饭,那就不会发生那件事。叶哲言每想到一次,心就痛一次,就这样在悔恨过度过了无数不眠之夜。
当夜,白桃从病房里送完饭出来,已夜黑露重。路遇一个17、8的小地痞,他垂涎白桃美貌已久,早已跟踪白桃数日,只等待合适时机。
白桃从医院回宿舍的路上,经过一条没有路灯的偏僻小路,被小地痞夺去贞操。
事发之后,在校方引起极大骚动。白桃请假,数日不见踪影。
叶哲言不顾残腿,拄着拐杖,四处寻找白桃,最终在学校附近的公园长椅上看见衣衫破败的白桃。神志已有些不醒,披头散发,嘴里含混不清。
叶哲言的心脏像被人插了把刀子一样。痛,从未有如此的痛,贯彻心扉。五脏六腑都被搅乱了,只觉得肝肠寸断——原来真的这个成语是真真正正存在的。
叶哲言一把从长椅上抱起白桃,他骨折未痊,抱起白桃时觉得钻心疼痛,但那点身体上的疼,与心上的疼比起来,也就不值一提了。
叶哲言瘸着腿,将白桃抱回了宿舍,一路上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般,走一路,撒一路。
因为腿伤未愈,又负重行走数公里,落下了终身的残疾,走路微瘸,是再也没治好了。
【六】
白桃回到学校后,在女友寸步不离的陪伴下,精神渐渐恢复。
不知不觉间,身边陪伴的人除女友外,加了另一个老实憨厚的男孩子。但白桃始终没注意到他。即使他每天给白桃削一只苹果。
直到有一天,白桃突然抬起眼睛,定定地看着面前的男孩子。
你一直陪着我?
是的,桃子,我…我希望你能好起来。
你在我身边多久了?
有半年了。
哦。你是谁?
大伟。
哦。
白桃不再说话。
大伟是四川蓬溪人,白白净净的,脑袋是四川人特有的聪明,人又踏实善良。陪在白桃身边,静静等待她好起来,丝毫不急不躁。
白桃状态好时会去校园人工湖边走走,也偶尔去图书馆,只是夜晚再不出门,即便是大伟相陪,也要早早回到宿舍休息。
春天来了。白桃看着嫩绿的柳叶,说。
哇!春天来了!白桃大叫起来,勾过大伟的脖子,蹲了下来,哇哇大哭。
白桃没有再见过叶哲言,就好像他彻底从人间消失了一样。
只是有些人是消失一阵子,有些人却是消失一辈子。
白桃常常想对着空气大喊叶哲言的名字,可是却发不出声来。因为她知道,不管多大的声音,喊出去,都像是扔进了无底的潭水里,永远不会有一丝回音。
有些人活着,就像是死了。
白桃只好劝自己,一切皆是一场大梦,前尘隔海,古屋不再。
只是梦里还是有一人,穿着白衫,用苍遒柳体写下:辜负此时曾有约,桂花香好不同看。
与汝同游,同看桂花的约定,看来是错过了。
辜负了我不要紧,只是辜负了香好的桂花,实在是可惜。
【七】
白桃毕业后与大伟一同在上海找到了工作,但一直没有决定后续的发展,彼时白桃已对亲密关系有些许恐惧了。
她回老家看奶奶,看见奶奶家里四处都是布袋,布袋上绣着蓬溪的字样。白底红线,很雅致。有些布袋子里面还装着没吃完的风干腊肉。
奶奶,这是哪里来的腊肉?白桃看着蓬溪两个字,想起了大伟。
哦,这些呀!刚还想和你说呢!有个四川小伙常来看我,说是你学习忙,让他带来的这些肉啊米啊的。桃子呀,你们是在处对象?我看这小伙不错,白白净净的。
奶奶老了,不中用了,最大的心愿就是有人能照顾你呀桃子!咱不求他大富大贵,就求他安安稳稳,对家里没有二心,奶奶就心满意足了。
桃子轻轻把奶奶揽在怀里,小脚奶奶才到桃子的下巴,瘦弱极了。桃子用脸蹭蹭奶奶的头顶,心里又感动,又幸福。
对于大伟,白桃本没想的太长远,只觉得是个善良的小伙子,可今天亲眼看到大伟对奶奶不动声色的贴心细心,与周到关爱,白桃突然觉得,久违的家的感觉,近在咫尺,她突然很想和他有个家,永永远远在一起。
不论过去经历了什么,在家乡的这一夜,白桃都决定,要重新开始了。
不只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大伟,为了奶奶。
【八】
白桃和大伟的婚礼,在大伟的四川老家举行,白桃看见村民门前挂着的无数风干腊肉,开心地在心底笑。
回到上海后,白桃收到了一个红包,没有署名,金额却很大。白桃的直觉,就是他。
叶哲言。
白桃的心跳的飞快,神经质地冲向门口,明明知道什么人都没有,但还是希冀能看见他的背影。
没有,当然没有。
叶哲言,已经彻底消失了。
白桃对自己大声地说出来,一个字一个字地叫自己相信。
在上海的日子,平淡而宁静。白桃顺利地怀孕,生女。
大伟做些小生意,平日很忙。周末,白桃就会带女儿自驾出游,打开车窗,柔和小风吹进来,感到之前的不堪往事真的随风一般,渐渐远走。
【九】
女儿五岁时,白桃的奶奶去世。白桃悲痛欲绝,彻夜坐了飞机回到沙城老家。
当巨大棺木合上时,白桃觉得,儿时的家也彻底逝去了。只是,爱,对奶奶的爱,无处搁浅。白桃再次感到当年那种强烈的失去感来袭,要把她击垮了。
那种感觉就是在在叶哲言消失后,一切都毫无回音的绝望。
白桃气血上涌,一下没站稳,眼前一黑,朝前方栽去。
突然,被一双大手有力的护住,那双手的感觉很熟悉。纤长,又温暖。
白桃脑子里电闪雷鸣,突然什么都听不清了,仿佛天地间只剩下她与那双手的主人。
白桃缓缓转过身去,闭着眼,泪水却早已滑落,她不敢睁眼。
白桃同学。
白桃眼睛没睁,但熟悉的日思夜想的声音再次响起时,她受不住,身下又一软。
叶哲言。
年过四十的叶哲言头发有些泛白,但是少年的清朗犹在,似是随时都可以再次手执书卷的翩翩少年郎。
叶哲言扶着白桃的肩膀,像是怕她再次倒下,白桃一把挣脱叶哲言的手,冲出灵堂。
白桃飞奔,叶哲言一路追,直到江边。
白桃痛哭。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消失!五年了啊。
桃子。一切都怪我,你的眼泪,你的痛苦,还有…还有那日遭遇的不测,所有的过错,都在于我。
四年来,我一直在远离你,就是怕伤害到你,可是没想到,还是伤害到了你,把你伤的是那么那么深。
桃子,我对不起你啊!叶哲言哽咽。
转过头去,向远处江边走去。
白桃看见叶哲言的腿跛着,失声叫道:
你的腿怎么了!白桃冲过去,这么多年来,岁月迫使,她习得的淡定在今天的这个瞬间全部灰飞烟灭。
哲言…你的腿…
白桃放声大哭,蹲下来用手抚叶哲言的小腿,动作非常非常轻柔,心里疼得难以形容。
是那一次对不对,那一次你摔下车来,还抱我走了那么久回到宿舍。
是那一次,一定是。这么多年还没好,是不是好不了了啊哲言。
哲言啊,好不了了。怎么好不了了…为什么好不了了…
白桃。
叶哲言蹲下来,说:
你听我说,不要紧的,桃。叶哲言扶着白桃的肩膀,捧起她的脸,温柔地安慰道。
当年你给我带牛奶,不是说过吗,只要我喝上一天,你就带四年。我也是一样的啊,只要能让你舒适一分钟,安全一分钟,我抱你一年、十年、一辈子也不要紧啊。
叶哲言摸摸白桃的头,终究没有抱她。
两位有情人,相识十二年,连牵手都不曾有过。
白桃知道,此刻虽是情深,但大势已去。点破之时正是败落之日。
君子叶哲言,终究未曾背叛家庭。
却伤了一个女子的心。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十】
白桃的女儿上了寄宿高中后,白桃有了很多空闲的时间,在一个天朗气清的周末,开车来到了母校,上海大学的校园里。
校园里一切如旧,绿草如茵。装点了不知谁的一帘幽梦。又有一批一批的女学生,在青春年华里,不知为了谁家的好儿郎而雀跃,而奔向如花似锦的前程里。
白桃笑笑。为了女子的绽放,为她们,也为自己。
白桃踱步来到中文系,略有紧张地问起老师们叶哲言的近况。人们眼神扑朔闪躲,顾左右而言他。
白桃便知,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略一镇定神情,正了正衣衫,说:
不要紧,老师。您说吧,我受得住。
【十一】
白桃来到叶哲言的家里,看到躺在床上的叶哲言,一动不动地安眠,宛如最无忧的婴儿,陷入永恒的睡眠。
你们叶老师三年前出了车祸,成了植物人,一躺躺到现在。
叶哲言的妻子,操着浓重的四川话给白桃倒了杯普洱。
白桃瞥到墙角有数个布袋子,和多年前在奶奶家看到的袋子一样,白底红线。心下骤然一惊,浑身一凉。
师母,这布袋子哪里来的?
哦,这些啊,这些都是家里用的袋子,我自己做的。
师母,您和叶老师是哪里人?白桃想起了一切似的,警觉地问。
我们?四川蓬溪人啊。
此刻,白桃郑重地放下茶杯。
师母,您。这么多年,您受累了。
讲这句话时,泪水不断打断表达,断断续续地,总算说全了这句话。
然后向躺在床上的叶哲言。
深深地、久久地鞠了一躬,久得像不再没打算起来似的。
宝贝,不用给我打赏,文末点个“桃心”表达喜欢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