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总有些地方在地图上是没有标记的,哪怕GPS上可能也无法精准显示定位。
我的门禁感应电磁卡丢了,我借来了原配的金属钥匙,只有一个下午的时间,我必须完成配匙任务,否则既对别人造成困扰,对自己出门也不方便。
上北下南,左西右东,常常挂在嘴边,可是对我来讲,所有的方位都化为一个指向,我只了解前往地铁口和公交站的坐标,这是出行必备。我回忆着行走的路线,一路经过大型购物广场、小型药店、便利店,我努力在纸上勾勒走过无数遍的街景,却发现难以完整呈现,相应的地标像来不及缓冲加载的视频,断断续续在脑海浮现。即便天天路过,终究也没有真正了解。但是我很肯定,一路根本没有配钥匙的地点。
本来不想麻烦别人,为了不再浪费时间,终于开口向附近的店主询问了。店主告诉我,我的方向找反了,往回走,绕过几条街,再从路口拐进去。我听得一头雾水,店主让我放心,离这不远范围内,只有一家配钥匙的,边走边问一定可以找到。
谢过了店主,我为自己的智商捉急,我的首要思维居然是在人流量大的区域寻找,像这种配钥匙的地方多半会在不显眼的角落吧。
我往回走,街道迂回,幸好都是单向的,没有太多分岔路口。走着走着,问题来了,经过了居民区,从小路绕过,前方就没有路了,可谓进入了死胡同,根本没有柳暗花明又一村。我在小道中央,观察着四周,没有华丽的门面招牌,找不到传说中唯一的钥匙配制点。看到前面大叔在打扫门前的落叶,我赶紧走上前:“您好,请问哪里可以配钥匙?”大叔把扫把靠在墙边,“把钥匙给我吧。”我定睛一看,墙上挂着一块木板,手写的大字:配钥匙。
虽然很清楚不会是高大上的装潢,但是这门面确实比想象中小多了,放了一张课桌后,留下的空隙只够一个人进出。我站在门口,眼前就放置着自动配钥匙机器。
大叔用布擦了擦手,他戴起了老花眼镜,我双手把钥匙递给他,这一过程没有眼神交流,大叔面向着墙壁的柜子,支撑的铁架横条已经生锈了,大叔根据钥匙比对合适的磨具,按下配钥匙机器的电源,开始制作钥匙。工序完毕,他用磨刀手动将新制的钥匙磨平。
我一直盯着机器,大叔专注地打磨钥匙,我们没有多余的交流。
此时的我,感觉自己处在一个小小的孤岛中,大叔就是这个偏僻岛屿的岛主。
多年的工作经验,大叔熟练操纵一切流程,中途没有卡顿环节。当时我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个画面:悠远的孤岛上,点燃的蜡烛灯火在风中摇曳,旁边有一架古筝,上面的琴弦有些许的灰尘,我想看清岛主的脸,听听岛主弹奏的旋律,我想问问岛主为什么坚守着这一角,为什么不离开。突然刮过一阵大风,蜡烛熄灭了。
“钥匙配好了。”大叔在钥匙孔上加了一个小铁环,把原来的钥匙和打磨好的新钥匙递给我,我从恍惚中回过神,从钱包里掏出了现金,只对大叔说了句“谢谢”。
热闹的大街版图上,总有孤岛在漂泊着。
儿时学校附近的单车修理店,是露天的,修车匠在大树旁边放置了手动的打气筒,轮胎充气是免费的,有时候实在使不出劲了,修车匠会停止手中的活,主动打气,必要的时候,还会在链条上加润滑油。修理自行车的多半是学生,只要不牵扯到原材料问题,修车匠都不收费,盈利是微薄的。
钟表修理也是必不可少的,记忆里的钟表修理先生总是在街道的尽头放置一张残旧的桌子,有一个玻璃箱罩,前面贴着两个字:修表。玻璃隔层后面是一排老式的手表,没有五颜六色的新潮款式。修表先生出售的手表永远是防水的,更换手表皮带永远只有黑、褐两种颜色。修表先生的首要任务是查看并解决问题,他从来不像别人介绍出售的手表,除非你主动提出购买。我不了解修表流程,唯一记得每次手表更换纽扣电池时,修表先生总是在一盏小台灯的照射下,用尖嘴钳在操作。
漂移的孤岛,没有人会记得这些孤岛的名字。孤岛的主人在岛上经营着别人无法理解的王国。后来,这些孤岛,有的已经被淹没,有的还在挣扎着,默默地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