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居于困惑与无知的囚牢
那里正盛开炽热的青春
记忆中保持永恒的片段在我的机体顶部的大脑中不断重复着,那些在我生命中断断续续的事情却如同一座坚固的大桥,不管我发生如何的大病或者是要陷于一场疯狂的追逐中,都会时刻跃入我的头脑,提醒着我,督促着我,仿佛是在呼唤着,“看看眼前的生命”。
我天性多愁敏感瘦弱早熟,我惨白的脸上总是充满了哀怨。这多半是由我那受尽疾苦的母亲在怀胎的短短数月中遭受了无数的打击而不堪重负,不懂事的我那时候还在肚里沉默的执拗。这无疑导致了我早早的从黑暗的洞里见到光明,见到这不属于我的一切。真奇怪,我却一直记得母亲看见我之后晕去后的脸,和我有惊人的相似,而且这句话一直萦绕在我的心上,“多么可怜的娃”。我注意到母亲说这句话的同时,脸上的悲痛与哀愁再也洗不清了。
那几月如同低沉的长河的浊泪我在多年以后,在一个暴风雨后的晚上,空气中充盈着咸味的海风和藏在橱窗后大瓶的镇定剂药物散发出的悲伤的气味,我亲眼看见了躲藏在母亲青色头发后的银丝,我才读懂的了母亲的艰难。
记忆中的母亲是这个样子,一个贫困的强女人,一个为爱情付出了自己,却惨遭抛弃,怀上我的时候才发现一切和故事中的不同。可是呢,人的机会只有一次,失败与成功也可以互为倒替。我明白她十分了解自己这段戏剧性的悲剧故事是掩盖不了的,从我诞生之初她眼下隐约的泪痕中可以看出。
当然在我有限的记忆中,母亲在后来也陆续和几个陌生的男人同居相处过,不过时间都不长。我很少同他们其中的一个说话,他们亲切的口吻使我觉得一切都有所企图。我感受出来我的所有突然要被别人占有而产生一丝清晰的悲伤。 因此我有几个月都不主动同她说话,她似乎也有所察觉,便总是问我一些奇怪的问题。“这个叔叔好不好咯?”,“让她给你买你喜欢的东西,好吗?” 这些问题似乎产生了无穷的引力深深吸引着我,但是在自身其中隐匿最深的声音指引着我,那是恶果。“不好。我不喜欢他们。” 现在回想起来,我是她幸福的罪人。
好在和我一样,这个世界相对于母亲的异性,都会觉得我母亲的美丽是毋庸置疑的。我母亲那一双时刻充满爱怜的眼神显得楚楚动人,在后来,我将她的眼神归结于她悲剧的根源,皎洁如大雪般的肤色,鼻梁高傲的独立着,我始终觉得我的母亲如同屹立在贫穷大地孤傲着高冷着的乞力马扎罗山。一般人都不敢轻易靠近。
在幼年我便发现了我的性格。甚至说有点孤僻。 这在一定程度上是归结于我的母亲,因为我天生体质不好,不会同其他小伙伴做一些高难度的游戏,那些他们称之为男人的游戏。所以我从小都是和女生一起玩耍。我也一度忽略了我的性别。我怀疑她们一定是把我当成女生了。 记得以前做游戏时候,老师便要求男女分开,这在我幼年产生最强大的疑问,老师也不会过分要求我和男同学一起玩耍,当然我也愿意和女同学一起,因为她们总是要求我同她们一起。
在一次偶然中,我竟然发现我有了当一个诗人的冲动。那是在见到狄兰托马斯之后,我感受到他诗里的力量—— 那种催动我生命不断发生的跌宕起伏的力量。 后来看的范围逐渐的扩大,如同水中的萦纹一般散开。喜欢上叶芝聂鲁达般纤细美丽的感情,也把帕斯《太阳石》中胡杨般隽秀的句子当做至爱。 像谷川俊太郎的诗歌我是十分的喜爱的,对于日本古典浪漫主义的东西都有很大兴趣。所以我在年少的时候便开始接触太宰治和三岛由纪夫这样的作家,对比他们二者,我更加喜欢后者。三岛君在年少和我有很大的共同点,就是对语言和诗歌无比的热爱。
我的母亲似乎察觉到了我对这方面的爱好,在她的印象中,我更加适合当个文人,而不是其他的。而且她认为,一个会写诗的少年以后在感情方面的事,是更加敏感的,因此对于女性的心理更好捕捉。所以在年轻的时候,在母亲的鼓动下,我开始了我的阅读与写作的生涯。
“我的孤独如同野马/ 黑色的脚印是鲜明的生命”写完,然后落笔,迅疾的风吹动葳蕤的草,乍见今晚的通衢格外冷清。遽然传来了檀香木的香味和一道皎洁的月光。我对自己的诗作并未抱有很高的期望,也总认为自己尚未达到一种理想的状态。 对于别人的赞叹我总是谦逊的支吾几句。
我的早熟是确立在和老师们无止的争端中。他们撕裂我上课时写的一些诗歌,并对我说,“你写的什么玩意? 你妈没教你怎么读书吗?”,我记得最开始产生冲突的时候,我冲上去给了老师一拳,我现在还记得老师那愤怒的表情,这并不是我一拳打的他生疼,而是我一把抓住他的假发,直朝地上扔去。他的脑顶露出如同野辟出了一块赤裸的惨淡的空地,一毛不拔。“我妈教的是我,关你什么事”,于是我安然的坐回去了。 果然不出我所料,我被学校记大过。学校在广播通报的时候,我却感到意外的感到自己有一丝自豪感的存在。 因为整个学校的人都知道了我的诗歌,不少学生开始写信或者是到班上来打听我的情况,至于这些,我都一概不理会。
后来,我的诗作陆续的发表在校刊,当地的报刊,省级的报刊或者杂志上,我的热情被无限的激发。也开始接触了许多诗歌爱好者,当然对于有共同喜好的人,不难想象,我都会表面加以否定,然后暗地学习其优点。我也一直认为一个至交不可能是同行,因为他们可以轻易发现我的缺点,这点至关重要。对于一个门外汉,一看我的诗歌,如同魔抓般的魅力,便深深陷入进去。
可以这样说,写诗和阅读小说一样,对于语言特别美的也是一样的至爱。我也清楚的发现了在阅读中,自我陷入的是孤独与满足,于是开始不自觉的和别人保持距离了。自己越来越能把握住自己的心理变化和别人的心理。这无疑是加深了我的怀疑心理。
Part 2
翌日,我就要上高中了。 也就意味着我要离开这盛开着芳香,离开着不断养育我的母亲。 高中是一所在国内比较不错的学校,唯一的缺点就是离家太远,也就是说,我半年才会回家一次。 令我奇怪的是,我对高中的生活并未抱有很高的期望,也未对母亲流露出一丝的不舍,仿佛这本是自然,生命体的不同感觉当然不同。 母亲在今晚跟我说了一大堆离别的伤感语,头一次觉得母亲的表述能力很强大,如果我收集整理的话,足以让无数人动泪。当然这话中,我感受到的是强烈的母爱。 其中她告诫我不要把自己独立出去,我们生活在其中,只能融入不能背离。 也还是让我多读书,要广泛涉猎。
头一次坐着离开故土的列车,仿佛走上了一去不回的路。 我也试着想象着回家的时候,想象着母亲彳亍着的姿态,孑然的姿态,疼痛的坐立姿态,翘首的姿态,等待的姿态,这样一想,对于母亲的不舍之情便又重新流泻出来。 车外的景物匆匆如人生,绿是生命盎然的姿态。 景物倒没什么精彩的地方,都是单一的生命体。车内的人安然的坐着。身旁的母亲表情愉快,她紧握着我的手,让我感受到的是她的手心正在流汗,她抓的很紧。 似乎又什么东西要离去。他们匆匆的下车,匆匆的上车。 我望向他们,他们投给我奄奄一息的眼神。我瞥下车窗外,充满生机。
上高中,上学总是这么麻烦。按部就班的程序,无论是每日的安排还是每日课上的内容,总是显得死气沉沉。幸好的是,在这学校外面,有许多书店,其中绝大部分的书店都是被教课资料霸占了的,其中有一少部分还是有文学书籍的,当然我翻遍了比较近的书店,找到过几本不喜欢的书。后来索性就再也没去过了。
这所高中所处的位置是在海拔一千米的山上,距离城区有十几公里,因为远离市区,很多父母愿意送自己的孩子到这里就读。学校的招生广告自然舍弃不了这点。我在附近找不到喜欢的书,于是就乘校车去市内转了几圈。 所谓的市内也就是多了几条复杂的街道和高楼,钢筋水泥建成的大楼呈现出各种模样。在辉煌的灯光下,大楼披上华衣,光彩耀人,灼灼夺目。 我找到一家有特色的书店,在人流比较多的地方,之所以会这样,估计是为了提高营业收入吧。书的内容很多,有专门的分类。我向售货员咨询了下。他带我走近了,也走进了我的世界。每一个有空的周末,便会到这里静心的看书。
我在课上并没有表现的很突出,每次都是埋着头看自己的书。起初老师还会善意或者凶恶的提醒我,但是我根本不会理睬,他们试图通过家长来改变我的恶习,我的母亲最多也就是通过偶尔的一通电话来询问我的境况,寒暄几句,至于学业功课,她也说的很明白,不要掉到最后一名。后来索性也就不再管我了,我也主动搬位置到最后的角落里面,但是我的功课反而没有落下,而是直逼前排。
有时候,看书看的累了。便会起身看看外面的世界。 按照诗人的眼里,这是一个比喻拟人的世界,是修辞手法,是感情宣泄的世界。 奔跑的人可以看成是奔跑的火,天上的云可能是酒味的。 赭褐色的晚霞可能是悲剧的象征,躶体的少女总是充满了诱惑力。 总之,我的身边的人是无生命的,其他之外,都充满了笑声。
最开始和我说话的男同学,据了解,他同我来自一个地方,他的名字也十分特别——古生。 他问我。 “你就是打老师的那个诗人吗?” ,他这一问我倒显得不好意思,局促不安。头一次有人把“诗人”的称号带在我头上。我发现我突然内心有了一种诗人的自豪感。但是却察觉出来我对这种心理是很鄙弃厌恶的。
“我觉得你的诗歌充满了魅力,但是并不是那么的讨人喜欢,因为有些时候表现的太隐晦,有时候文字又太悲观”他说。
“诗歌是这样。”我根本不想做任何过多的解释。这时候我才醒悟过来,我的语言什么时候变得如此隐晦了。聂鲁达的美丽语言去哪里了?我那可爱的姑娘呢?
“我不算是个诗人。”我只能这样解释到,然后我说了一大堆我也喜欢那些优美清新的句子。
他表示很期待。 我虽然觉得古生是个门外汉,但是我有种直觉,他能改变我的一些习惯。这正是我的母亲期待的那样吧。因此我们建立了一种友谊。
遥远的青山。遥远的爱人。遥远的青山挡住我遥远的爱人。 他告诉我他有喜欢的人了,并没有透露给我她的名字。因此我无从知晓。我也试图跟随他的脚步,躲在一个他看不见的角落里观察他的谈话对象,但是这些都惨遭失败,其中不乏他故意而为之。 我想他一定是看破了我的心肠。
他的五官清秀,模样俊俏。想必自然也有很多女生的追求,所以他喜欢的女生引起了我极大的好奇心。他和我说话的时候都是极其的温柔,以至于我有时候认为他是女生。他的脾气也很好,即便你对他再怎么抱怨和生气,他也不会动怒。 他当然也是喜欢看书的,这点上我们的共同爱好,我并没有对他持有异端看法。
他喜欢的作家是海明威,他喜欢他平淡有力的描写。他渴望有《老人与海》里面遒劲老人的双手,并认为那双手是力量的象征。我对他的喜好表示赞同。我更加喜欢马尔克斯笔下那充满魔力的大陆,湿漉的蜥蜴,拥挤的蚁群,明亮而吵杂的声音,拉美那文化的子宫生产出魔力的东西,更喜欢的是那场下了一百年的孤独的雨。他表示赞同。有时候也有共同看的书,比如米兰昆德拉的《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他说这一本书的重量超过了世间所有的书。我和他的交流日益广泛而密切。
晚饭之后,我们凭依在纤细的栏杆,怔怔的望向一望无际的天空。在夕阳的照耀下,对面的几栋大楼闪耀出夺目的余晖。 时而清风徐来,吹动了学校一亩的菡萏,散发出清香十里可闻。 菡萏下的水中倒影了夕阳的倩影,时而跃动,显得摇摇可坠。
这是第二年的六月。已经习惯了学校日常无趣的生活。最不能习惯的是早晨的晨读,因为我深感我的睡眠不足,每日早晨便会不自觉得睡着。坐在我旁边的古生便时刻帮我监督老师。一旦老师走近,就必须叫醒我。所以这段日子非常的苦,睡眠也不好。
我从古生那里感受到了爱情的欲火,我从不奢望能拥有一个女人。哪怕是短暂一瞬。我在故事里面感受了太多的悲剧,以及自身的命运开始的悲剧。对这种事情,尽管感受到了无比的喜欢,都只能埋藏在心底。偶尔写一点诗或者文章,隐隐约约的表述出来,希望没有人懂得同时也喜欢别人能看出来。古生就总会看穿我的文字。对于他的发问和质疑。我也就随意笑过,并不会给他最终的解释。
“她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
我是真的不知道她的名字。她留给我的印象是停留在阅览室左侧第十八排靠窗户的位置上安静阅读的样子。她时常穿一件白色的裙子,长发,我更喜欢她的眼神。偶然的一瞬我发现了我母亲的影子,吓了我一跳。我在后来看到了那本书的名字是《飘》,似乎是十分吸引女生的书。 我并没有读过这本书,因为它太厚。
有时在夜里会突然梦见她,和我的母亲年轻的时候站在一起。她们冲我笑,冲我招手。这是我最甜蜜的一个梦。
后来,他和他喜欢的女生在一起了。那个女生是其他班的同学,名字叫林纾。长相乖巧美丽,温婉可人。我多次在学校的阅览室看见了他们。尽管我在一定程度上认为他背叛了我,但是我只能缄默如窗外的月亮,他后来在下课后也三番五次的找过我,和我交流一些文学上的问题,然后又匆匆的归位。我方明白,有时候友谊会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因素变得不堪一击。 或许是因为一种失落感。
直到后来高中结束,我和他的关系也再也就逐渐的黯淡。那个穿白色裙子的女生最后他也猜到了。他在毕业前的一个晚上告诉了我,那个女孩的名字是钱丽。
后来听到他的消息的时候是关于他和她结婚的消息。他通过我熟知的人传达给我。我并没有参加她的婚礼,至此我总是抱怨自己这么残忍和无情。他从大学毕业之后找到了一个不错的工作,偶尔写一些东西放到我熟悉的杂志或者报刊上,以此让我好找到他。我惊叹他的文笔变得如此犀利和直率。在我的记忆中,他的笔下应该是委婉的。没想到变得如此彻底。
无论发生什么样的变化,他在我心中的印象始终不会发生改变。我在一定程度上认为他是我仅有的朋友。对于他的友情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强调。总之是挥之不去的。尽管和他现在的罅隙越来越大,话越来越少。人一旦成长起来,寒暄的话变多了。真情变少了。
后来我果真去找到了他,那时他正抱着他刚出生的儿子站在阳台上,和多年前的我们凭依在夕阳下的表情一模一样。他一见我,便把宝贝放进了婴儿椅中。我们聊的不多。几乎没有文学,都是拉一些家常,抱怨领导什么的。
她问我,后来有去找过钱丽吗?
我几乎记不得这个名字。他一提醒,其实便得到答案了。他说,她也已经结婚了。他们在一个单位上班。 他还问我,要她的照片吗。我说要。
Part 3
高中毕业以后我便放弃了读大学,因为我觉得大学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我回到了我的家乡。三年后我终于也成人了。在学习了一些简单的本领后我在家乡开了一家店。店的名字叫SPOT。 我始终觉得我始终摆脱不了文学带给我的孤独。开了几个月店后。我便放弃了。便让我的母亲帮我打理,在母亲的照顾下,我的店变的越来越大了。
后来,我开了一家书店。店名也是SPOT,和以前开的店一样,准确的说,那个店是盗用这个店的名。 这个词的意思太多,我认为黑斑和发现是我在意的。 无论一个人多么完美,依旧是有黑斑的。我们也要不断的发现。书店在成都的一个小镇上。因为我出版了几本书,虽然都是用的不同的笔名。但是也有喜欢我文字的人从书中黑白的照片中认出了我,并告诉我他们喜欢我的故事和诗歌。所以书店不会太冷清。甚至有人从很远的地方而来,为了一睹我的真容。当然喜欢我的人,都应该是很热爱文学的。我的书的发行量都是很少的,因此也不期望能赚什么钱。文字的载体是书,没有书,文字就是孤独的。和作者一样。
在开店的同时,自己也能阅读更多的书籍,这是一个文人最理想化的状态。
我的书店坐落在湖边。如同金阁寺一般屹立着,在我的眼中,我的书店在一定程度上是我的所有。其中我的看过的书,有些人也想买走。我对他们说,想要抢去我的妻子吗?
古生也来过我的店里,他说他到这里是为了工作。当然我本能的感受到了一种失望,如果是专程来看我的多好?会不会我有所感动。他告诉我钱丽也曾经来过,可惜我早已忘却了她的面目。我送了他一本书,是我以前出版的最喜欢的书。他告诉我说他看过了。
“你的书我都看过。”
“你少吹牛”
于是他说出了故事中的一些情节,而且还说出了我另外书的情节,我深感愧疚和赞叹。
我说这是我的签名版,少有的。他才收下。我放下工作和他聊了一会。其中我也感受到了他的悲哀,他的儿子被查出白血病,我可以看出年轻的他开始挣扎在多难的生活中,额头的皱纹也开始变深了,白发也爬上了他的头脑。我对他的事情表示了悲怜,并答应给他借钱缓急。我突然对他的来行产生了疑问,所谓的工作,难道就是和我借钱?还只是顺道借钱? 我再一次对自己的思想感到厌恶。
我看了看窗外。云翳透露出了一丝丝惨红。映射到湖面的影子零零散散,漂浮在其中的浮萍也形影相吊。
于是这之后便很久没有和他联系。我希望他的小宝宝能安然的度过危难,平安无事。
书店的生意很好,根本不需要我的打理,我的任务就是每天看书写作。时而给看书的孩子或者读者端上开水。或者帮他们买一些咖啡。我的员工大多数都是附近的大学生,他们到我这里兼职。我允诺他们可以多看书。还鼓励他们写文章。写的好的我还有奖励。即使简直的工资不高,他们也愿意到这里工作。
偶然发现角落里的那个女人在最近几天总是坐在那里,读的书是一本悲剧的爱情故事,我看见她的眼睛里充盈着别人的泪水,那是苦涩杏桃的味道。她的眼神是温婉的,是最吸引我的那种。她的模样很俊俏,高高的鼻梁让我想起了我的母亲。我在夜晚的闲庭信步中发现那个女生的魅力竟然可以穿透我的灵魂,直袭我的内心,让人难以忘怀,我立即明白了我对这个女的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情愫。
翌日,似乎变的很漫长。准确的说,是等待她的时间太长。令我难过的是他并没有按时出现在平时出现的时候。黄昏的光透过书店的玻璃窗,把余晖投射到了书籍上,呈现出难以置信的美。
直到第三天后的下午。她才姗姗来迟。
“你是学生吗?”
他用惊奇的眼神看了我一下,目光并未在我的身上停留太久。
“不是了,我在附近的店里面上班。”语气非常平淡,听上去很有成熟女人的味道。
“我也非常喜欢你手中的这本书,女主角的命运真悲惨吶!”
这时她的眼神在我的身上停留了很久,似乎说的是,竟然也有人看着书?
“你知道作者是谁吗?”
她摇头。指了指书上的笔名,应该是他吧。
我不敢告诉她这本书的作者就是我,因为我这样说的话,她很可能不太相信。我也不太愿意在别人面前炫耀这本书是我的作品,一个男人写出如此令人心碎的故事确实难以置信。实际呢,这本书是根据我的母亲故事改编而成。是悲惨女性的见证。
她告诉我她和故事的女主人公有过类似的经历。无疑我看出了她同我母亲的相似点。眼角下隐约的泪痕是洗不掉的。为此我感受到我要保护这个女生。
她二十五,比我小二岁。
因为这本书的缘故,我和她走到了一起。她叫白凉。 在附近的一家超市工作,结果一次婚,有一个儿子。她的前夫因遭遇车祸而去世,留下了她们母子二人。她曾经问我。
“介意我带着孩子和你一起吗?”
我说,“笨蛋,怎么会呢。”
对于爱一个人,无论她发生的苦难有多么痛苦,我都愿意替她承担,即使是足以让我毙命的苦难。 我也一直认为,爱一个人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但是至少,我必须付出我的所有。
在我的推荐下,她开始看芥川龙之介,看三岛由纪夫,看波德莱尔,不过她对他们并没有兴趣。 最吸引人的还是聂鲁达和叶芝,后来也接触过马拉美,兰波的作品,认为他们的语言是美到极致的。我们应该要保留美的事物。因为悲恸的故事再也不能安抚她的心了,因为她说,和我在一起她已经足够了。
她说,她喜欢我给她写的情诗。
今夜,你告诉她,这是首情诗
今夜,你告诉他们
我不再是我
我要在曙光降临之前
穿过房前黝绿的森林
登上长满希望的草槿与鲜花的丘山
为了能让她在梦醒时
闻到带着露水的芳香
今夜,你告诉他们
我不再是我
我要建造一艘能穿透冰山铁山火海的大船
载满盛开的紫罗兰和我的所有
等待着海鸥集游于白云雕饰的苍穹
与跳入眼睑的寡寡落辉
让时间与她一起陷进温柔的静止中
她说我读情诗的时候特别动人。
这是一首匿名的情诗
追随着你发髻的风
我学会了忘记昼夜的交替
逼近零下的温度
冻结不住我无影的脚步
在你的背影下
我搭上通往黎明的列车
重生的太阳、山峦、森林、河流、飞鸟、月亮
我闻见泥土的香味
我听见
为了你
生命转变的蛩音
生命开始变得开始充满了期望。期望着每天早晨能晚点起来。期望着每天早晨她能在黎明的光到来之前亲吻我的额头。期望着黄昏的风,吹乱她的发线。期望着夜里的露水因她而产生香味。
她在超市上班,工资惨淡。除去拥挤的上班之外,就会到附近的书店看书。她告诉我她也只读完了高中,因为家境的原因。对此我感到了一丝丝怜悯。由此在我内心产生的保护欲望也就更强大了。在以往的岁月里,我永远充当的是一个弱者,被保护的对象。没想到突然要去保护人而显得十分激动。
她家还有三个妹妹,除去最大的她,其他都还在上学。父母常年有病,无法劳作。只是靠简单的零工补贴家用,因而家庭的重担变落在了她的身上。她几个妹妹的成绩都很不错,也就是说,她还得挣钱供他们上大学。 偶尔她也会抱怨两句,然后我会平心的安慰她。抑或是紧紧的抱住她。
在不知不觉中我明白她的重量是非常可怕的,在很多时候的惊异的发现,她在我内心的位置是无可取代的,已经成为了爱情的所有物了。有时候阳光穿过幽深的走廊,或者是微风吹拂过如镜般的湖面,我都会在其中找到她的影子。
因为我忙于写作,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都没有去看望我的书店。书店孤独的矗立着,仿佛在我心中如同赤乌一般,散发出灼目的光芒。书店被他们打理的井然有序。
当发现我的生活开始陷入一种愈发的稳定与平静中,好似一弯无风的死水,我感受错愕与茫然。除去每日和她亲昵的语言,然后又陷入无穷的冷漠中,渐渐的发现当初的热情慢慢的在冷却了。 我发现每日的交谈内容也变得单调。后来我也渐渐的明白,我现在的模样和心态已经不能做疯狂的事了,我的生活必须在平凡中寻找真意。 一种难过不时漫过心头。我深知我的生命已经变的不再有意义。 一种呐喊便在心上不断滋生。 “逃离—— ——”。
在我的生命之中。出现的感情,不管是亲情或者是爱情和友情,都已变得完善,他们饱满的让我发现世界给予我的是满满的光辉。潜藏在心底的声音,和敏感的直觉让我发现,一旦一种感情达到饱满的状态后便会在内心袭来一阵空虚,或许人活着就本来是空虚的。所谓的拥有也会成为空虚。每每有这种想法的时候,我都会沉默不语。然后转身投入无限的热情去看书。
Part 4
听到古生的噩耗是在三年后了。在这三年期间他断断续续的写信给我,当然作为礼貌,我得回信,回信的内容页很简单。 大到生活哲理,小到鸡毛蒜皮。在信中,我看到了高中的他,对生活充满了希望。他决定开始自己创业了,做什么就没有告诉我。我对他的设想表示了期待。 他在信中还附上了他儿子的照片,乖巧如同当年的她们。粉红的小脸上完全没有病魔折磨后的样子。这点我感到愉悦。并回信说,你儿子以后觉得很幸福。其中我也看到了他的模样,比以前变的更加黝黑了,皮肤也变得粗糙了。 他在文中也写到我一定会感到好笑吧,他说,那是生活的本质,愈发艰难却要更加迎上。看到这里,我突然感受到我的眼泪正在溢出,相比他,我感觉我永远处于幼稚的阶段,不懂生活,我把自己囚禁在自己的固定思维中,一味的去追求更广,更虚无的世界。 他也这样说过。
我确信他已经离去的消息是在第二天,天空显露出悲伤的神情,并下了些小雨,朦朦胧胧的在飘着,街道上只是零星的躺着一些车辆。头脑中开始出现挥之不去的他微笑时的模样。 完整的世界的一方突然坍塌,那些建立在内心完整如面的理论也逐渐因为他的缺失开始变的紊乱。 我尽可能的把悲伤的表情收住,因为我一直认为自己的感情已经达到不可破坏的程度。因此,我一直不愿意承认他和我已经不在一个世界了。那些高中时候的承诺誓言也因为他的缺失而变得散乱。
他那天早早便出门了。出门之前如同往常一样,亲密的亲吻他美丽的妻子和儿子。 可是却没有再次踏回家门。因为他在那日明亮的阳光里做了一件致命但却充满了意义的事,他成功的从歹徒的手中解救出一位少女。但是他却身中多刀,刀刀致命。
我无法想象出他解救时的动作和语言,一切都好陌生,好遥远。我却能肯定他的表情应该是勇毅和刚正的,语言的力度和歹徒插入肉体的力度是一致的。
我终于没有参加他的葬礼。因为我害怕看见他的照片悬挂在一片白花之中,而且我一直认为他一定还在另一个地点好好的活着。那里盛开了鲜花,他可能在一处娴静的地方正安静的和我写信,或者是写一首首动人的诗篇。
我后来也在想,我再也不会收到来信了,看不见他的样子,但是在记忆里却有他十分珍重的回忆。那些信件我也一直舍弃不得,有的已经在泪水侵泡中出现了疤痕。我想我习惯没有他的来信会很不习惯吧。
在渐渐习惯的后来,在一个下午,我独自坐着,正伏案写作,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那个时候收到了一个文册。作者是古生。这本书是在他生前写的,由于意外的偶然,这本书并没有结局。文件的前面,是一封信。 信的字体涓涓清秀。一看就是他妻子的笔记。信上说,她认为我是他仅有的朋友,对于我的才华也持肯定的态度。为了完成他的遗愿,我得把这本小说写完。
我在隔天便匆匆的写了一封回信。答应她的要求。
从他的作品中我读出了,他的爱情观,他的生活观。他身上背负的哲理已经完全超越了我,书中引用的名言所属于的书籍,我很多都不知晓。令我垂泪的是,他在小说中,不时的引用我的句子。在我的笔下,那些句子是完全是毫无美感的,在他的笔下,却变的熠熠生辉。我甚至觉得,他的语言功底已经臻于完美。当然。他的备注里面注明了摘录于我的书的某一页。我后来也翻过,其实我也根本不用去质疑是否存在。他的备注里面还写出这句话的特别之处。
白凉和我的感情一直处于平稳的阶段,我甚至一度认为这是世界上最牢固的爱情。 我们搬出了以前狭窄的公寓,住进了一所不出名的城市的一个半山腰的房子。书店也转让给别人了。唯一希望的是,他能善待书籍。
沿着一望无际,不断在地平线上此起彼伏,好似蛇腰的道路。我和她在车内经过一个小时多的颠簸,终于到达了这里。从我所站的位置,可以一睹城市的姿态。城市是西部的一个小城市,发展的不好。之所以看上这里,完全是以为这里的空气好。坐落在这里的房间也零零散散,与夜晚投射在苍穹的星星差不多。最喜欢这里的雨,不急湍,不嘈杂,它们打湿了道路,总有一群孩子在泥泞的道路上蹦蹦跳跳。这一切充满了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