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往西厂门踏雪行去,一路走走停停,看尽大厂八九十年代的辉煌,以及如今的落寞。
道路宽阔,覆着薄雪的梧桐高耸着,依旧枝桠繁茂。
太子山上不知从哪儿移来了一座崇福寺,原本的少年宫不见了踪影。
也罢,当年赶鸭子上架的经历早已痛苦不再,只记着妈妈自行车后座的安稳和偷玩上一把套圈的刺激。
西厂门,昔日风光无限的小镇中心,现已无人问津。
涂上了百年老店的门面,与惨白的路面相衬着,愈发红得刺目。
油腻喷香的馓子酥,合着雪样的白糖,化在开水里,眼里心里腾得升起层层雾气。
大厂,以厂而盛,以厂而衰,一批批下岗工人们带着愤慨和无奈四散开去,空留着几声汽笛呜咽,和弥漫天际的乌烟瘴气。
失去了江北老大哥的名号,却也只好忍气吞声,拖着南化和扬子两个日渐老迈的儿子苟且偷生。眼见着与城里的距离越发不可逾越,浦口六合也风头正劲,愈发难以匹敌,但这昔日花魁的身段又如何舍得放低呢?
在刷了又刷的外墙、翻了又翻的公路和修了又修的公厕里消磨时日,其实未尝不可。
何况,电子显示屏、暖气和热水一应俱全,确实是雪天防寒的好去处。
儿时一同念书的伙伴们,纷纷举家搬去了城里,不便叨扰,也就淡了联系。每每放假从学校回来,不禁暗想:自己又还能住上几年呢?
妈妈总说:“你不在南京生活的话,我就回四川跟妹妹住去,这地方没什么可留念的。”
“那以后我的孩子你也不管喽?”
她笑着说:“怕什么,让你的孩子在启东的雪地里打滚有什么不好?”
“自然教育法呀?是挺好。”有些语塞,但好与不好,又从何知晓?
本如杨花落雪,纵一时疏狂,终飘零尽了。
今后,多半是不会留在大厂吧,然而这与生俱来的荣光与萧条、清新与污浊,早已迎着无数个冬日,化在雪里,融进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