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对生命的哲学思考
站在高地上缅怀完革命先烈抛头颅洒热血的事迹后,大家沿着那堵石头墙回到了路边,眺望着远处墓园里大片的墓碑,那都是在葛底斯堡战役中阵亡的将士,他们长眠在此,历史好像还记着他们。
稍候片刻,施爷便吆喝他那匹丰田驹子准备开路的干活,这驹子可能刚才在路边吃饱喝足了,一听吆喝,抖擞起精神,便撒开四只蹄子在15号公路上疯跑。
也许是受到葛底斯堡严肃环境的影响,导致内心活跃的神经信号在向口舌传导中被阻滞,一路上大伙儿都默不作声。
直到第5首俄罗斯歌曲开始播放的时候,那条著名的波托马克河(宾州和弗吉尼亚的边界)出现在眼前,当年李将军就是在这里饮马过江,又兵败撤退。
望着川流不息的河水东逝,它带走多少英雄豪杰的蹉跎往事,唯有这江河大地才是真正的永恒历史。
我听到音响里传出的这首俄罗斯著名歌曲【当我离开时】,歌词和旋律很感人,是描写一个军人上战场前,与爱人分别的情景:当我离开时,请回头看看,你很容易就能捕捉到我的眼神……我知道我不得不离开……
听起来真的很美,但能感受到俄罗斯似的忧伤,一种对死亡无所谓似的那种表面洒脱,而内心却对生命有着无限恋眷、期盼和无奈,这种来自东正教克服死亡恐惧的理念,就是东正教的基督带给信徒向义(善)而生、向死而生的勇气和期盼,他们认为死亡不是结束,而是新生的开始,这些精神,无疑在托尔斯泰、陀思妥耶夫斯基和肖洛霍夫的笔下崭露无遗。
生命从生物学角度讲,就是从生到死的渐变过程。或套用物理学解释就是熵增的过程。
对生命的哲学思考还刚开始,丰田驹子便一个转弯,进入66E公路,再接着转到234号公路,弗吉尼亚的Manassas,一个美丽的社区出现在眼前。
二,莲花池畔的乌托邦
纽约是个肮脏、丑陋、嘈杂、混乱、充满罪恶感的码头,美国华人的首都—Flushing(法拉盛),则是纽约这个码头最肮脏、最腐臭的地方,尽管新盖起了不少现代建筑,但是大玻璃幕墙边,琳琅满目的广告牌下,浊水恶臭伴随着站街女的丝袜和路边摊的吆喝,使人联想到【纽约黑帮】电影里19世纪唐人街当年的雏形。
N多年前,法拉盛周边的Bayside(贝赛)、Fresh meadows(新鲜草原),还是绿草茵茵,鲜花盛开的社区,但是近些年来,随着人们从东南沿海迁徙到东北沿海,绿色的草地减少了,类似生产队队部前的晒谷坪出现了。
本来一家人住在独栋的小别野(墅)里,那是为了享受安逸与安静,但是把独栋房子都改造成2-3家庭,互不相识的几家人挤在一个屋檐下,只是为了赚取一点租金,这种对金钱的贪婪欲望侵蚀了生活的本质。
大凡在纽约这码头混过的弟兄,一睁开眼睑,挤满眼框的尽是邪恶的身姿和贪婪的眼神,只有晚上闭上眼,才能把你带到花团锦簇、姹紫嫣红的世外桃源—梦中的乌托邦。
Manassas(马纳萨斯)就是纽约人梦中才能见到的乌托邦。
周先生的客厅非常宽敞,Ivory(象牙色)色泽的沙发与房间相得益彰,胡桃木环形书柜和那张大班书桌才是Basement(地下室)的核心,最引入注目的还是那个靠在墙角的古董——N百年前的冰柜。
人如其表,周先生的口才就跟他的头发似的,疏密有致,排列有序,既有逻辑思维,又有海阔天空。
刚坐下,沙发还没坐稳,他已经从政治侃到经济,从国际谈到国内,从社会聊到家庭,虽已古稀之年,但是记忆力惊人,口若悬河、出口成章、天文地理、无所不知。可想而知周先生当年那是书读五车、博览古今、饱谙经史、鸿儒硕学,不愧为X城名嘴。
聊到华人养老,周先生话锋一转,拿出几张图纸,都是中式的亭、台、楼、阁、轩、榭、廊、舫。设计的十分美观别致,勾起了我心中泛起一阵涟漪。
周先生曰:吾近日觅得一风水宝地。
施爷问:宝地位于何处?
周先生曰:North Carolina也。
吾曰:北卡乃不南不北、不冷不热、不左不右、不偏不倚、靠山濒海、气候宜人,实属风适水宜也。
潘哥问:何谓宝地乎?
周先生:何为宝地,听我道来,一曰近,此宝地乃近学府、近高速、近大海;二曰远,远嘈杂、远纷争、远尘世也;三曰美,有一洼地,可劈为大塘,种植莲藕,试想?春日绿叶亭亭、夏日红荷映映、秋日莲蓬垂垂、冬日翠鸟依依。试问?何谓宝地乎哉?
施爷:是也,如此美景,吾等愿意齐聚宝地,颐养天年。
周先生:我与马斯克的Boxabl公司联系了,届时大量采购他们的Casita(活动预制板房),成本低,移动方便,我提供场地,大家开车带着板房来度假,岂不美哉?
潘哥:前景光明,令人期盼。
周先生:莲花池畔,遍建亭、台、楼、阁、轩、榭、廊、舫。人间乎、天堂乎、美景乎、仙境乎,汝等在此夏日避暑,冬日驱寒,何乐而不为乎哉?
吾曰:美哉、美哉、此乃莲花池畔,人间仙境,乌托邦也。
我正琢磨着杨万里的那首著名的荷花诗怎么说来着,不想周先生居然脱口而出:毕竟西湖六月中,风光不与四时同,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说的那个顺啊,就像饺子蘸着香醋往嘴巴里塞一般滑溜。
我也想显摆一下,大脑使劲往肚子里抠,始终没抠出啥应景儿的诗词,不想还是周先生又顺口来了一首:
枕簟溪堂冷欲秋,断云依水晚来收。红莲相倚浑如醉,白鸟无言定自愁。
书咄咄、且休休,一丘一壑也风流。不知筋力衰多少,但觉新来懒上楼。
周先生的敏锐、多才和博学,着实令人佩服,尽管我还能答出这首诗来自辛老先生,但还是吓得我一哆嗦,自愧不如,甘拜下风。
关于乌托邦的话音还未落地,手工饺子上桌,舌头开始不亦乐乎。
临别,施爷云:石兄不日将手术,吾等欲返回宾州,待莲花盛开池畔,再相会可也?
周先生:OK……
三,直把美洲作神州
丰田驹子驶离了周先生家。
施爷发话:前方有我一好友,吾等不妨前去露个脸,稍停片刻再回宾州也不晚。于是乎施爷缰绳一拽,一个转弯,就到了牟先生家门口。
牟先生身材魁梧,浓眉大眼,就连嗓门儿都是低音老炮儿,152mm加农榴弹炮那种,十足的北京爷们儿+东北老铁+山东大汉=非常man的模样。
本来只是属于串门儿那种性质的会面,不想聊着聊着,聊到了东北、聊到了飞行,聊到了空战,聊到了抗美援朝,聊到了血战大和岛,聊到了那个致命的4分钟,聊到了戴维斯,聊到了……
牟先生眉头一锁:牟敦康大队长就是我哥,我亲哥。空气瞬间凝固了。
我想起【战地日记】里记载志愿军空军轰炸机指挥所的日记:1951/11/30 多云 辽阳
15:18,我米格-15护航编队到达指定空域,大队长牟敦康和刘玉堤发现敌F-86正在攻击我轰炸机编队,立即压低机头俯冲下去……大队长牟敦康在追击敌机时,未能拉起,坠入海中……是夜,志愿军50军登岛成功,一举拿下大和岛、小和岛等岛屿,完成了上级下达的任务。
牟敦康是山东日照牟家小庄人,抗大毕业后,又进入东北老航校深造,成为新中国第一批飞行员,担任131部队(空四师)7团3大队大队长,在抗美援朝的大和岛战役中壮烈牺牲。
牟敦康的父亲牟宜之早年为追求理想,“神州哪许陆沉了,投笔从戎事国殇”,组织过日照暴动,参加过抗日战争,解放后历任要职,被誉为古典共产党人,由于秉性耿直,不善阿谀奉承,遭受到“苍蝇贝锦诽谤来,曾参已被谗言陷”,但是他依旧“泼干墨迹见风骨,脱却乌沙显清高”。并对社会和历史罪人做出了“世上美名尔享尽,人间坏事君做完”,“天道无邪不容欺,评说还须待后年”的宣判。前些年,日照市政府为其修建了纪念馆。
聊着聊着,牟先生起身说:兄弟来矣,尚可饭否?
施爷作揖:吾等虽略感疲惫,尚善饭,然潘氏,顷之三遗矢矣(借用【史记.廉颇蔺相如列传】原文:廉将军虽老,尚善饭,然与臣坐,顷之三遗矢(拉屎)矣。意思是:我们虽然有些劳累,但是吃饭没问题,只是潘哥,一会儿就要出恭三次)。
牟先生乐的前仰后翻,笑道:既来之,则饭之,即饭之,则酒之,既酒之,则安之,既安之,则居之,可也?遗矢人之常事,不足为奇也。
潘哥:可也,大大的可也,论品酒评酌,鄙人在此,无人能右。
于是乎,杨、树二位仁兄也兴冲冲赶来聚会,不一会儿,玉盘珍馐、美酒佳肴堆满餐桌。
潘哥急不可耐的打开那瓶来自弗吉尼亚川普酒庄的Blanc de Blanc起泡酒,摇了摇酒杯,鼻子嗅了一下,舌头一舔,云:味道尚可,不是香槟,味似香槟。
在川普酒庄的起泡酒和桃红葡萄酒的烘托下,气氛顿时热闹了起来。
树兄一杯下肚,这位当年北大学霸,专做大陆葡萄酒生意的仁兄,开始高谈阔论地聊起川普酒庄了:
川普酒庄坐落于弗吉尼亚中部的夏洛茨维尔市(Charlottsville),葡萄产于蓝岭山脉的丘陵地带,占地227英亩,原来属于美国前首富克鲁格家族,2011年被川普以360万美金的超低价格收入囊中。所有权属于川普的二儿子Eric.Trump。
川普酒庄(Trump Winery)每年产出3.6万箱成品酒,也就是40多万瓶。产品主要是起泡酒,风格模仿香槟,而且仿得惟妙惟肖,如果不是知识产权上“只有香槟区的气泡酒才能叫香槟”,川普酒庄的香槟式起泡酒称为香槟当之无愧。川普酒庄还生产桃红葡萄酒(Rose)以及干白和干红。
潘哥:打住打住,还是等我们下次再来此地旅游,前往参观、品酒时再详细叙述川普酒庄的酒文化吧。
正说着,又一位朋友走了进来,她是周先生的邻居,抗战时威名赫赫的飞虎队成员(英语翻译)—巫宁坤(2019年去世)的家人。巫宁坤是著名的翻译家,英美文学批评家,代表作有【了不起的盖兹比】等。如此名媛,大家连忙起身让座敬酒。
在推杯换盏、觥筹交错中,朋友们相见恨晚、开怀畅饮、无拘无束、高谈阔论,饮酒与交流都非常舒畅。
牟兄高兴的说:咱们这里是,海外青山局外楼。
施爷应答:天涯海角聚朋友。
潘哥与杨、树二位仁兄一边碰杯,一边摇晃着头:人生不过几回醉。
我有点醉醺醺的接:直把美洲作神州。
是夜,头刚挨到枕,还来不及回味川普酒庄桃红葡萄酒,那来自蓝岭山脉黑比诺葡萄的酸甜味道和清香气味,就立马飘到乌托邦般的人间仙境大梦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