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外,千百种虫翅不再振响

         有一次去一个山上的主题公园玩,一个人。那天天气格外好,好到拍出来的照片都不用做后期。

        一路上走走停停,拍天拍地拍自己,不知不觉天就黑了。景区里只有主道才有路灯,所幸手机还可以当手电使,可以照亮眼前的一点路。我照着地图,在石阶上慢慢移动。

        走到景区门口,发现只有一条专线可以开到离景区最近的公交站,好像还需要等很久。我打开地图,看了一下步行路线,8公里——不就是军训拉练的距离么,试试看,沿着山路走下去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定下主意,说走就走。

        盘山公路旁边有一条窄窄的下水管道,宽度刚好能让一个人在上面走动。于是我开始沿着山路小跑。走走停停,只要一听到汽车驶来的声音,我就停下来,尽可能远离车道。其实,最远离车道也就1米的距离。

        晚上空气有些湿冷,可额头上已出现了细细的汗珠。远远地能看见城镇的点点灯光,但我已无心体会。刚开始的兴奋劲已经淡了下来,现在我需要把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公路上,不能错过一次车声。我就像那走钢丝的人,小心翼翼地保持平衡,不让自己掉下去。

        走了大概2公里,我看到有一个分岔路口,好像可以经过另一个景区门口。我拐了进去,想着不是主路的话,可能车子会少一点。走了一会儿,看到一个大门和保安亭,估摸着是景区的后门。我继续走着,感觉突然狗变多了,每走一段距离就有一只狗隔着铁栅栏发出“呼哧呼哧”的声音,偶尔还会吼几嗓子,吓得我赶紧加快了脚步,却又不敢跑起来,怕大狗发现我的异常而追过来。就这么提心吊胆地走了二十几分钟,突然听到后面有人叫我。我稍稍犹豫一下,镇定下来,回过头,看到一个穿蓝色上衣的男子气喘吁吁地走了过来。“哥们,你走得太快了。”我心想,终于有同行的了,暗喜。“哥们,请问你是这个小区的吗?”“小区??”我突然意识到这里可能是山上的别墅区,难怪狗都那么大。于是进入了经典的盘问环节。

“不知道私人小区不能随便进吗?”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这里是小区,给您添麻烦了。”

“来干嘛的?”

“今天没有工作上的事,就过来这边玩了。”

“身份证拿来我照一下。”

“嗯行。”

        保安大哥看了一眼身份证,说了声“小屁孩”,然后就把身份证还给我了。“我先带你到下面的门口去。”我心中大喜,山下离这儿还有3公里呢,难不成要开车送我下去?于是亦步亦趋地跟在保安大哥后面。

        再次道歉后,我开始谈论起了这里的建筑风格,表示非常欣赏。保安大哥只是憨憨地笑几声,并不接我的话。于是我换了个话题,跟他唠唠家常,两人渐渐打开了话匣子,气氛开始变得和谐起来。

        不知不觉已走到小区的另一个门口。我不动声色地张望着,想看看送我下山的车长什么样子。“对面有一个临时停靠站,去那等班车吧。”嗯??我好像误会了什么。

        心不甘情不愿地、提心吊胆地穿过盘山公路,我找到一块看不清字的路牌,估摸着应该就是这儿吧,开始等待。还好手机还能听歌,在一片寂静中等待一辆大概率不会到的班车可不是什么愉快的体验。

        两首歌过后,我打开了“滴滴出行”,准备叫一辆专车。在这里我要表达一个深刻的体会:“滴滴”真的是一家伟大的公司啊,只要还有信号,只要还有一辆车,他就会在这个寂静无人的情况下出现,身披钢铁圣衣,脚踏七彩的云彩来接我。

        第一个司机打来电话了:“您好,请问您在哪条路上啊?……这就麻烦了,我也对那边的路不熟,实在不好意思啊。对了,您快别在路上走了,那山上有野猪。”惊!吓出一声冷汗,不自觉地往四周看了看。

        过了一会,第二个司机来电话了,我机械般接通了电话:“您好,您就在定位的位置吗?”“对对对!我就在这儿!”“哦好,我马上就到。”

        “我马上就到”犹如天籁一般,卸下了这一个半小时压在我身上的紧张刺激感。我靠在路牌上,享受最后一点宁静以及余留的快感。


车外

一片黑的世界

一片沉寂

千百种虫翅不再振响


        后来我才知道,晚上穿着深色衣服走在公路上是非常非常危险的一件事。那些迎面驶来的司机也估计被我吓傻了,一到离我40米的距离就狂闪大灯。想想都有点后怕。以后寻求刺激还是要评估一下风险,换身亮一点的衣服再去耍……emmm我的意思是,太危险的还是别玩了。

        不过,人们总是会在经历过危险之后,在确认已经安全的时候,产生一种奇特的兴奋感。正如玩过山车的时候惊恐不已、尖叫不止,下来后却觉得“好爽,真好玩”。知道这个现象后,有的人会选择去体验这种兴奋感,有的人则会选择相对安全的、能够替代这种兴奋感的事情去做。我会怎么选呢?此时此刻我自己也不知道。也许,到时候答案会自动出现吧。你觉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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