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七岁上小学那年,妈妈从集市上牵回了一只小羊交到我手里:“它就归你了,你要好好喂养,过年给你买件新衣服。”我听了喜滋滋的。
小羊小小的,水灵灵的眼睛好像会说话,一身洁白的毛,脑门上有一个酷似花瓣的记号,漂亮极了。我一眼就喜欢上了它。从此在我的生活里,小羊成了我生活中重要的角色。每天放学后,我飞快地跑回家,把书包往墙上一挂,招呼上邻居小伙伴,牵上小羊往村后的山坡上。小羊欢快地撒开四蹄,咩咩地叫着,一会儿跑到前面,拖着我快走;一会儿又跑到身后,拉也拉不动。到了梨树草坦,大家把各自的羊拴好,让它们自己吃草。小羊低头专心致志吃草。羊吃草的时候是不用多管的,我们可以尽情地玩耍,可以去捉蜻蜓、逮蝴蝶、看蚂蚁上树或者干脆往草地上一躺什么也不干,看蓝天白云听风过蝉鸣,那种悠然自得的惬意如今想起了都令人神往……我们三五个小伙伴在草地上竖蜻蜓、打滚、聊天。聊着聊着,竟然在草坡上比起武来了,看谁的本领高,能从这边的高坎上跳到那边的麦地里,看谁能把麦哨吹响。比着比着,不知不觉,家家户户炊烟四起了,夕阳西下了,村子里传来了此起彼伏的呼叫声。我们牵着吃得饱饱的小羊优哉游哉地回家了。放羊成了我们快乐的家庭作业。
乡村的童年生活丰富多彩。滚铁环、打弹珠、叠纸片、摸小鱼、捉螃蟹。我渐渐长大,开始熟稔并迷恋这些游戏。每天下午忙着和小伙伴一起滚打摸爬,急匆匆回家喝口水刚想走,妈妈就拦着了我:“去,放羊去!”当放羊的新鲜劲一过,单纯地成为了我的任务时,我开始讨厌小羊了。我踢它,打它,拿绳子抽它,“咩--咩----”它哀哀地叫,用黑亮亮的眸子瞅瞅我,我又只好无可奈何地牵着它上路了。
有一回,我和小伙伴在村后的山坡上放羊。打滚、摔跤、比武,造灶烧毛豆,好玩的都玩过了之后,大家都累了,把衣服一脱,仰躺在大树下呼呼大睡。也不知睡了多久,我被小羊一阵一阵急促凄厉的叫声惊醒了,朦朦胧胧睁开眼,“咩咩----,咩咩------”小羊叫得特别的着急,扬着前蹄不停地朝大树扑腾,我抬头,猛得看见头顶的大树叉上挂着一条碗口粗的蛇,咝咝地吐着信子,顿时睡意全消,我吓得失魂落魄,大气都不敢喘,连忙爬起来叫醒小伙伴,拔起地桩,拉起小羊连滚带爬,发疯似的往山下跑,一口气跑回家,坐在门槛上大口大口地喘气,心咚咚地跳个不停。小羊蹭着我的脸,埋在我的腿上,我也感觉到了它突突突的心跳。家里一个人都不在,四周静悄悄的,那一刻,不知为什么,我抱着小羊哭了。
小羊渐渐长大。它的毛色越来越油亮。村子里养羊的人家渐渐多了。妈妈在小羊的额头点了红色的颜料做个记号,“咩一一”小羊羞涩地长长叫了一声。我经常带它去上学。把它拴在学校的操场上的大树下。有一次,我们正在听老师讲课。忽然。“咩一一”怯生生地一声叫,一只小羊站在教室门口,羞答答地用乌溜溜的眼睛看着大家,目光是那么的澄澈,无邪。顿时,大家都笑了,连平日里总是板着脸,以严厉著称的刘老师也笑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了,上学,放羊,割草,喂羊,依然是我生活的全部重心。小羊一天天长大,从小小羊变成了大羊羊。有一天,家里来了一位羊贩子,妈妈说要把这羊给卖了,给要上中学的哥哥添置一辆自行车。羊被从羊圈里拉出来。它死死地用前脚定着地,不肯走。我哭了,抱着羊不松手。小羊“咩咩一一”地叫着,终究被小贩子装上车拉走了。放学回家,挂上书包,看到空荡荡的羊圈,鼻子不觉一酸,我又来到村后的小山坡上,躺倒在草丛里结结实实地痛哭了一场。
我的童年也随着小羊的离去走远了。敲下这些文字的时候,我多么想回到小时候再放一次羊,我似乎闻到了那烧烤毛豆的清香味,听见了小伙伴们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