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96年,曹操迎皇帝,后迁于许县。小小的许县一时成为天下中心,许多人纷纷而来。
在这些人中,有一个虚岁23岁的青年。他胸怀抱负,恃才傲物。在他的衣服里,总是有个刻着字的小牌子(类似名片)。但他一直没有机会,以至于牌子上的字都虚了。
于是,他就很不爽。
于是,他就开始骂人了。
有人问他:“你怎么不去投奔陈群、司马朗?”
这两个人都是有着名气的。陈群后来创九品中正制,对中国历史影响深远,曹丕死的时候他是受托孤的重臣之一,司马朗是司马懿的大哥,后来官至兖州刺史。就算是当时,他们俩也是曹操手下的红人,不是一般人比得上的。
要是别人,可能会老老实实地说:“我也想投奔,这不是没门路吗?”
但祢衡回答是:“我怎么能投奔这种宰猪的人?”
又有人问:“你觉得荀彧,赵融怎么样?”
荀彧是曹操手下的第一文官,大管家,当时是掌握大权的尚书令;赵融当年和曹操同是“西园八校尉”之一,现在为荡寇将军。比起陈群和司马朗,这两个人在当时更厉害一点。
祢衡的回答是:“荀彧可以凭他的脸去吊丧(荀彧老苦着脸),赵融可以用他的肚子请客吃饭(赵融肚子大)。”
大家在他看来都是白痴,他觉得最好的俩人:“大儿孔文举,小儿杨德祖。其他人,都是傻啵衣。”
前面说过,祢衡现在只有23岁,但孔融已经40多了。孔融当时也是名人,但也很看重祢衡,特别向朝廷推荐祢衡。当然了,当时的朝廷,主要就是曹操。孔融一趟八趟地跟曹操推荐祢衡,说得曹操也好奇了:“这他妈到底是多厉害一人啊。”
于是曹操打算见见他。
真是好机会啊!权倾天下的曹操要见他了!
可惜祢衡突然摆起了谱:“老子我病了,就不去。”
那请问是什么病呢?
狂病!
不仅不去,祢衡还没事上网骂骂曹操,影响很坏。
曹操大怒,但因为他是大V,杀了影响不好。于是强行把他叫来,给大家表演敲鼓。
在《三国演义》里还特意加了一段,我觉得这段写得实在是有意思,于是给大家贴出来:
操遂使人召衡至。礼毕,操不命坐。祢衡仰天叹曰:“天地虽阔,何无一人也!”操曰:“吾手下有数十人,皆当世英雄,何谓无人?”衡曰:“愿闻。”(想象一下他的小眼神)操曰:“荀彧、荀攸、郭嘉、程昱,机深智远,虽萧何、陈平不及也。张辽、许褚、李典、乐进,勇不可当,虽岑彭、马武不及也。吕虔、满宠为从事,于禁、徐晃为先锋;夏侯惇天下奇才,曹子孝世间福将。安得无人?”衡笑曰:“公言差矣!此等人物,吾尽识之:荀彧可使吊丧问疾,荀攸可使看坟守墓,程昱可使关门闭户,郭嘉可使白词念赋,张辽可使击鼓鸣金,许褚可使牧牛放马,乐进可使取状读招,李典可使传书送檄,吕虔可使磨刀铸剑,满宠可使饮酒食糟,于禁可使负版筑墙,徐晃可使屠猪杀狗;夏侯惇称为完体将军(夏侯惇缺个眼),曹子孝呼为要钱太守(怀疑应该是曹子廉,因为曹洪贪财)。其余皆是衣架、饭囊、酒桶、肉袋耳!”操怒曰:“汝有何能?”衡曰:“天文地理,无一不通;三教九流,无所不晓;上可以致君为尧、舜,下可以配德于孔、颜。岂与俗子共论乎!”时止有张辽在侧,掣剑欲斩之。
当然这段是虚构,但十分有意思。
结果祢衡敲得极为动听,大家听得感叹不已。
敲完了之后,曹操的下人训斥祢衡:“你怎么穿着这身就出来了?换衣服!”
祢衡这回倒挺配合:“奥。”
然后他就当着大家的面,开始脱衣服,不一会儿,他就一丝不挂了。
然后他再拿起要换的衣服,一件件再穿上。之后,又敲一通鼓,然后扬长而去。
估计大家都挺尴尬。曹操也尴尬一笑:“本来想羞辱他一下,结果把他反羞辱了。”
孔融这人,一直特别狂,特别不像话,这回都看不下去了,回头直数落祢衡。完事也说了,曹操这回挺真诚的。祢衡听了也一脸真诚:“我回头去给他道歉。”
孔融一听大喜,狂奔着告诉曹操。曹操一听也大喜,跟别人说祢衡来了赶紧告诉他。
皆大欢喜的结尾!
哪那么简单!
曹操等了一天,祢衡才来。而且他穿得一点儿都不正式,而且拿着一个三尺的木杖。而且他也不进门,坐在门口,大骂曹操。为了骂得有更节奏感,他还不断地敲着地,骂得极为精彩。
曹操快气死了,把孔融叫来说:“这傻叉我弄死他就跟弄死一只蚂蚁一样,但这个人有点儿名气,杀了他显得我小气。这样吧,我把他送给刘表。”
祢衡临走,大家给他送行。大家商量,这孙子一直不像话,等会儿他走,咱们都不站起来送他,让他下不来台。结果祢衡来了,一看这架势,当时就哭了。
大家一看一愣,你至于这么难过吗?
结果祢衡的解释是:“你们也不站起来,就都是一群死尸,我看见这么多死尸,能不难过吗?”
在《三国演义》里,又给他续上了一段:
众皆曰:“吾等是死尸,汝乃无头狂鬼耳!”衡曰:“吾乃汉朝之臣,不作曹瞒之党,安得无头?”众欲杀之。荀彧急止之曰:“量鼠雀之辈,何足汗刀!”衡曰:“吾乃鼠雀,尚有人性;汝等只可谓之蜾虫!”众恨而散。
刘表当时管着荆州,也是一方大员。而且刘表温文尔雅,也是个大V。祢衡一来,刘表及其小伙伴们都非常高兴,什么事都跟祢衡商量。有时候祢衡不在,大家就先写好东西,等祢衡回来给他看。祢衡一看:切,写得什么玩意儿!直接撕了扔了。完事自己重写,大家一看,果然写得好!
祢衡在刘表这过得其实就不错了,但他非找事。时间一长,他又开始骂刘表。
刘表也忍不了了,于是把他送给了黄祖。
得!祢衡成礼物了。
黄祖是江夏太守,脾气暴躁。但黄祖也很敬重祢衡,祢衡给黄祖当文书,当得十分优秀。黄祖激动地拉着祢衡的手:“写得太他娘的好了。”大家都很尊敬祢衡,于是祢衡在黄祖这也过得很好。
但祢衡非找事。有一次黄祖大宴宾客,结果祢衡当着人不停地骂他。黄祖很不高兴,就训斥祢衡。
结果祢衡一听更来劲了:“死老头,你他妈说什么呢?”
黄祖气得不行,让手下打祢衡一顿。
祢衡一听,更受不了这个!于是更大骂黄祖,黄祖实在气得不行,于是宣布判处祢衡死刑,立即执行。
祢衡这人人缘也不好,黄祖的主簿本来就恨祢衡,一听这个赶紧斩了他。也亏了是赶紧斩了,因为黄祖的儿子黄射已经飞奔过来救祢衡了。
故事没像电视剧一样,大喊一声刀下留人就救活了祢衡。
当然啦!晚啦!
黄祖也挺后悔,于是厚葬祢衡。祢衡死时,虚岁才26。
祢衡这种人,现在也还有。你说他是坏人,那肯定不是。你说他是个小丑,他也确实有能力。你说他说得有道理,好多页确实是无理取闹。你说他可怜,也似乎有点儿咎由自取。
大家可自行评价。
大家也可以顺便对号入座——你觉得现在的名人,谁和祢衡比较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