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冒了,正在体验鼻塞咳嗽的滋味。问题不大,却有借口闲着,顺便写写生病和吃药。
对大多数人来说,生病是常事,但不是常态。所以一旦生病,必须珍惜机会——反正已经病了,不如好好体验一番。
认真生病,是认真体验生病的滋味,即身心的各种感觉。除非已经因病痛丧失了知觉,那倒是有些遗憾了。
记得有一次突发胃绞痛。那种痛,真是让人灵魂出窍,最后似乎连躯壳也受不了,也逃开了。床上只剩下一个扭曲翻滚的胃,台灯下,我看见那个胃左右翻腾,甚至把被子都掀到了床下……
还有一次,是膝盖脱臼。转身的时候,只觉得屋子突然一晃,原来是自己摔倒了。大脑还没反应过来出了什么事,神经却越过大脑直接指挥汗腺,让我第一次体会到“豆大的汗珠”了。在不到两秒的时间内,头上脸上的汗珠一颗接一颗往外冒,汇集到下巴、腮帮处滴落,身上的汗珠瞬间浸湿了贴身的衣裤!这时才感觉到从膝盖处弥漫开来的疼痛了,起初像是被开水烫了的感觉,热!疼!之后像是腿被从膝盖处拔掉了!——不是砍掉或锯掉,是拔掉!就是生生扯掉!那种疼痛来自骨头的深处,像岩浆一样往外涌,可谓汹涌澎湃!这时大脑才开始反应了,挣扎着坐起身,却爬不起来。低头看见了完全错位的膝盖,它不可思议地滑在腿骨外侧,整条腿形成一个古怪的折角。心里一紧——完了,腿断了!再一摸,心里一松——似乎只是脱臼?忍着“拔腿”之痛,硬是把膝盖掰回原位了!这一掰,又是一身汗,却是冷汗。说不清是疼的还是吓的……
还有过一次做手术的经历。想到要第一次经历开膛破肚了,我甚至有些兴奋,住院时带上了日记本,每天记录做手术的各种感受: 紧张、疼痛、昏沉,不能翻身的麻木感觉;麻醉下的无我状态和麻醉后期的失忆;半夜里为被噩梦惊醒的病友驱鬼;黄昏时输液吊瓶的投影像一块琥珀;没见过的医疗设备、干练而表情冷漠的医生、前来探视的亲友……除了麻醉未醒的时段,几乎全程都仔细体验了一番。
这就是认真生病——绝不浪费任何人生体验,好的坏的全收——接受,而不是忍受。痛并快乐着。
再说说专心吃药。
药多半是苦的,自然难吃难咽。其实如果专心吃药,用心体会不同药物的不同苦味,心思放在鉴别、分辨上,苦味也就不难忍受了。不是吃药、吞药,是品药!先闻闻,再用舌尖尝,然后全放到嘴里,闭上眼睛,只专注于嗅觉和味觉。固体的药物可以先含着吃,再嚼碎吃(有些不能嚼碎,需遵医嘱!),感受一下不同的质感。咽下药后别急着喝水、漱口,还有回味可以再体验一下。事实证明,人绝不会被苦死!屏蔽了情绪,耐受力倍增!
药是不好吃,但不要先抵触。越抵触越难忍受。其实何止是吃药,一旦持否定态度,让自己抵触、烦恼、抱怨的事何其多呢!
想起史铁生说过的一句话,他说自己“职业是生病,业余是写作”。病痛竟成了他的灵感与素材。异曲同工吧,认真生病,专心吃药!
终究,谁愿意生病啊?不愿意生病你就能不生病吗?说的是如果生病了,就好好体验,就当是废物利用,别白白的遭罪一场。带着理性去体验,就少了哀怨,减轻了痛苦。其实这样做也是因为恐惧,就像在黑夜里吹口哨给自己壮胆。
把这篇文字发给一朋友看,她回复说,读罢想起了冰心在《繁星春水》里的诗《病的诗人》,“诗人病了,情绪更适合写诗了”,那是理性中的感性之美。而认真生病,专心吃药的体会,是感性中的理性之趣。——概括得真精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