帅哥和伍阿婆是相依为命的两婆孙。帅哥今年29岁,89年生,伍阿婆具体年龄不详,估计八十有上,但她好像很久之前就和现在一样苍老了。
她的背佝偻得很早,到现在快弯成九十度,皱纹爬满她整张脸,头发也早已纯白,但她口齿还算清晰,耳聪目也明,而且一张圆脸也并没有因为上了年纪而萎缩,所以说话时她眼角的皱纹反而让她看起来带有天然的笑意,让人感觉格外亲切善良。
伍阿婆虽然老,但基本常年都在劳作,做些她力所能及甚至略超过她极限的事情,她田地里一直种着各种应季的蔬菜,除了自己吃,剩余都挑着去集市上卖,家里还养了点鸡鸭,她养得比较精心,所以她的香鸡蛋卖得最好,后来她自己就不再吃,只留点给他的孙子帅哥。
帅哥没有工作,天天宅在家,或者这里一晃那里一逛,要么去发小家看电视打扑克,要么去网吧打游戏。他名字里有个帅字,所以大家都叫他帅哥,但他长得真是帅啊,一米八的个头,眼睛超级像费翔,脸上白皙干净,五官端正立体,整个人神奇的充满异域混血的气质。
村里有大婶常说他也是生在这个小地方,生在大城市恐怕是要演电视拍照片得哦。他还有个胞姐,长得却极其普通,十九岁嫁出去就再也没回过家,就连伍阿婆也没有再看到过,他妈在他七岁时离家出走,原因是他爸出轨,离婚后他爸索性就真带着新老婆去了广东打工,两三年回来一次,家里也就只剩下帅哥和伍阿婆。
帅哥的爸爸并不寄钱回家,帅哥读完初中也没有生产,两人的收入就全靠伍阿婆的低保社保和汗水。幸好帅哥为人并不聒噪夸张,虽然无所事事但也不惹是生非,不抽烟不喝酒也不打架,相反他天性腼腆,继承了伍阿婆的笑颜,嘴巴也甜,逢人会愉快的打招呼,所以旁人并不厌烦他。
甚至好些人已经习惯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平时似乎没有谁会和他主动交谈,但又会经常看见他,但凡遇上村里祭祀拜祖,或哪家红白大事,他也会早早的来摆凳放碗,吃完就走,也从不多逗留,他出奇的帅,又出奇的让人容易忽视。
伍阿婆此生只这一个孙子,对他倾注了所有的爱,允许他不工作,睡懒觉,也从不让他做任何农活和家务,甚至农忙时节也会赶回家给他做好饭再出去,帅哥冬天穿得少,她会拿着衣服满院子找他,晚上一定得等到他回来再一起吃饭。
她唯独不喜欢帅哥上网打游戏,所以基本不给帅哥零用钱,因此隔三差五就总能见到帅哥磨着伍阿婆要钱的情景,帅哥每次只死命拉住伍阿婆衣服,嘴里一直念着给字,有时念着不耐烦了就会甩脸色说重话,伍阿婆每次都会从抗争到怒骂,然后再以无奈的给钱姿态收场。
时间是一座牢笼,有人认罪,有人等死,有人被判,也有人不堪原地打转,拼命越狱,而最残忍的莫过于有人被囚终身,也浑然不知自己罪过在何处。
出事那天是下午,隔壁邻居大哥跑进网吧大声叫着帅哥,然后对着他懵懵的脸怒吼,伍阿婆出车祸了!帅哥晃过神就冲出网吧,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医院,还是没有见到阿婆最后一面,伍阿婆是在卖菜回来的路上被撞得人倒菜洒,在医院硬撑了二十分钟才死去。
她没能见到她最爱的帅哥,她只像累极了正在香香的睡觉,但脸上的笑颜不在,只剩皱纹无声流动。
帅哥依旧和原来一样过日子,四处晃荡,端着手随处站着,也笑脸与人相迎,也没人知道他怎么吃的饭,家里是否已经又脏又乱,只是没看他再进过网吧。
撞到阿婆的车主加保险一共赔了他十多万,第二个月拿到钱时,他问发小要不要一起去包个山头养羊,他发小被吓了一跳,但很快看到他真的在认真考察地方,就辞了职和他一起进了山。
然后两个都没怎么劳作过的男孩子开始认认真真搞起了畜牧业,也到处去宣传,天天跑餐馆和屠宰场,甚至还去别的大农场学习观摩。
大家说起帅哥的频率开始增多,奇怪,以前他真的没工作过?他怎么会养羊?甚至有人会问,你们嘴里说的那个帅哥到底是哪个人,我怎么没什么印象?
《棋王》里最后王一生在体会到了自己生为“俗人”后的幸福,忍不住痛哭流涕,大声叫妈,“我”感悟到“衣食是本,自有人类,就是每日在忙这个。可囿在其中,终于还不太像人”。俗不俗气不重要,人生有点什么落地的东西,终归才叫活着。
偶尔帅哥还是会回来,很多人开始和他主动交谈,之前不能对号入座的人,发现他长得居然很帅耶,只是有点腼腆,但笑脸盈盈,十分和颜可亲,看起来朝气奕奕,充满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