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特立独行的猪是王小波的一本随笔。
跟书名相关的就是记录了一只个性十足的猪。不止足于阉割、长膘、被屠的命运,看不上身边的母猪,特立独行的抗争,在一片禁忌和约束中自由自在的晃荡。最终由于模仿汽笛声音,让劳动者及早结束劳作,影响了集体生产力,自然触犯了集体意识,被集体围剿,所幸他的从容和机智,在人和枪的追逐中,潇洒的逃脱。
后来的日子,逃脱了命运的束缚,作者再见时,居然长出了獠牙,在山野丛林中自由游荡,更添了几分与众不同。
在知青下乡的年代,这只特立独行的猪,也是王小波所追寻的生活状态:个人自由主义。
与个人自由主义相对的,就是利他和集体主义,也是武志红在《巨婴国》里面重点着墨的“共生”。共生即统一思想、即反对独立、即没有界限。一个个的共生关系,构成共生体系,共生体系里面除了充满备受推崇的集体安全感和集体舒适区,也容易产生集体无意识和集体压迫感。个人主义和集体主义矛盾和统一也造就了人类不同区域文明的际会和碰撞。
而中国作为东方古老的文明,从汉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儒家的集体主义思想,家国观念便根深蒂固,源远流长,虽然在某个特定的历史时期走下神坛,但是起起伏伏间,虽然个人主义不断抬头,但是国人骨子里的儒家观念还是在一代一代的教化中传承。
根据佛洛伊德的本我、自我、超我人格结构理论,我们都在本我和超我的矛盾中,丢失了自我。
我应当是一个什么样的我?社会文明发展的标志之一,就是我们开始思考自我的问题。
改革开放以后的几代人,我们不一定喜欢鲁郭茅巴老曹,但是很多人还是推崇王小波,因为他在他的世界里是自由的,他塑造了另外一种生活的美,而这种美也是我们不断抬头看世界,不断思考自我问题所追寻的。
在朝鲜以及从朝鲜回来的一段时间,看了大量的朝鲜资料和脱北者手记,在严苛的集体主义下,人格结构理论似乎也失去了适用场景,个人既不自我,也不利他,成了国家机器的机械驱动者。 我们的导游极为明显,极度的宣扬“国家让干啥我干啥”的主体思想,在“被认知”的社会主义利好中慷慨激昂,忽视了2/3人口的饥饿和粮荒。宗教有先知,科学有先驱,社会发展有最早仰望星空的人,而在这里,涉外导游作为最早接触外面世界的人,也不敢诞生自由主义,否则要么被极右主义扼杀,要么走上脱北的路,这两条路从来都是荆棘丛生的。
在这种全面的集体主义中,大抵民众是幸福的,因为抬头一片天,低头一方土,几十年的光景,一生时间,不过方寸之间,不知外面世界纷繁,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基于朝鲜的见闻,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处在一种极度复杂的心情中,一方面感念于我所在土地,有相对开放的社会形态去思考自由和存在的问题,一方面又在传统观念深深的缠绕中纠结与迷失。
《巨婴国》中提起一则故事,让我极度难过。日本电影《松子被嫌弃的一生》中,松子的作家男友,卧轨自杀前留遗言“生而为人,对不起”。这几句话是松子男友的最后的生命遗言,也是松子一生的写照,在一种让人心痛的悲悯和顺从中,为了家庭,为了学生,为了男友,把自己的一生过的七零八落,坎坷而多舛。同样这也是我们绝大多数人的一生,在一种中国式好人的假想状态里,在一种畸形的自我舒适原则中,左右逢源,压抑自己,满足别人,从而稳固自己的舒适区,让自己看起来合群的好人,最终的最终,将自己拖累至人生终了,到头来,深深的疑问,我是谁呢?
同样,另外一本书《人间失格》我概览了一下,对于作者太宰治也是简单翻阅了一些资料。但是单单“人间失格”四个字已经足够触目惊心,字字泣血。怎样的一种人生,才能有如此“在人间不具有作为人的资格”的感悟,然后投水身亡。通读他的一生,深陷被抛弃的恐惧,为了得到集体的认可,进入内心渴望的安全舒适区,一次次被现实背叛和打击,最终在深深的绝望中了此残生。
反观生活本身,我们深知“以约束为前提的自由”,在各种顺从与讨好中假装自己是自由的。我现在才能理解一代宗师里的压抑,以及宫二和叶问的对话:有的人活成了面子,有的人活成了里子。
宋明理学讲“存天理灭人欲”,王阳明作为心学的集大成者,龙场悟道“天理即人欲”,这种思想的进阶,也给了我们一条让自己更通透的路,虽然要在某些传统的、深入脊髓的东西中不断调和,但是好在日月换新天,开放和融合让我们有机会去思考,有机会去践行。
回到文章开头,做一只特立独行的猪,是王小波追求的,也是我所追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