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胖子杨威可怜兮兮地望向凌飞,凌飞从恍惚中猛然醒来。
凌飞痛苦地抓了抓浓密油腻的头发,从七岁起,他就得了这个毛病,每当恐惧或愤怒的时候,自己的灵魂就好像要从身体里冲出来,他害怕这种感觉,就像是站在无底深渊的边沿望向下方的感觉。
一帮工读生正嘻嘻哈哈地围着杨威调笑,凌飞有些不悦,对张武卫说:“他是我同桌,你小子就不能换个人抢?”张武卫对凌飞结实的体格也有些忌惮,况且平时两人关系处得很是不错,便作了个鬼脸,挥手让自己的小弟把小胖子放了。小胖子杨威感动得吸了一下快要流出鼻腔的液体,向张武卫鞠了个躬,朝凌飞感激地看了一眼,捡起地上的书包,飞快地逃走了。
张武卫伸出胳膊,勾住凌飞的脖子:“走,兄弟带你去玩个新鲜的。”指了指手下一个小个子说,“昨天这小子教我的,带劲得很”。一帮小混混一起哄笑起来,凌飞推却不过,又自觉刚欠着张武卫一个人情,便跟着去了。
学校门口不远处的安华里街,就是跳蚤市场,八十年代的向海市,突然流行起这种跳蚤市场。在二十世纪二十年代,flea market第一次出现在英语中,跳蚤这个词到也形象生动,安华里街沿街一长溜的小摊贩,每个人占着窄窄的一小块,时不时有人收摊,又时不时有新的摊贩加入进来,热闹拥挤,直如乞丐破棉袄上的跳蚤一般繁茂。
改革开放的兴起,使得自由市场的货物种类大大增加,张武卫搭着凌飞的肩膀,一边海阔天空地吹牛,一边斜眼瞅着街边的地摊,一帮小弟似乎早有默契,落后三五个身位,稀稀拉拉地跟在后面。
张武卫在一个卖苹果的摊位前蹲下,一本正经地问摆摊的中年女人:“苹果怎么卖,甜不甜?”,女人的脸被太阳晒得黑黑的,一张脸笑起来满是沟壑:“甜,甜,不甜不要钱”手下的小个子张扬这时候走了过来,装模作样地在一边挑苹果,一帮小混混依然在不远处看热闹。
凌飞摸了摸口袋,低声对张武卫说:“武卫,我可没钱。”武卫笑呵呵地用手拍了拍裤兜:“瞧你那小气巴拉的样,怕啥我请客啊。”说着拿起一个苹果啃了一口,眉头却皱了起来,嘴里呸的一声将果肉吐了出来,一边喊着:“酸的要死,酸死我了啊挖槽。”那女人知道遇上了找茬的,也不生气,陪着笑道:“对不起,实在对不起,那你还我吧。”张武卫拉着凌飞就走,狠狠地扔下苹果,在地上踩了两脚,;凌飞却在眼角看见,张扬捡起苹果,一个一个朝脑袋后边扔去,苹果在张扬的头顶划了个漂亮的弧线,被不远处几个小混混准确地接在怀里。
凌飞心里叹了口气,武卫在他臂膀上锤了一拳:“怎么样,好玩吧,张扬这小子说,这一招是他以前的老大教的,从旧社会的抛顶功中变化出来,他以前的老大叫杜黑皮,早两年没被判刑的时候,我们工读学校有一大半人是跟他混的。”
远远地听见,后面有个女人尖声惨叫起来:“救命啊,我的苹果咋就少了这许多咧,谁看见我的苹果了........”一帮混混也是听见了,于是大声地哄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