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三的歌(二)
张大跟媳妇在小石桥边上看月亮时,张二和张三就在底下的小河里抓蛤蟆。河里的蛤蟆没池塘里的好抓,可张大在这,有张大,张二和张三在晚上才不害怕,虽然小河旁边就是自己家,虽然十二的张二觉得自己已经长大。
虽然天还没黑,可还是看得到月亮跟家里的蓝花盘子一样的圆,那蓝花盘子被张二打出了一个豁口,这个豁口值一个巴掌。张二的也是张三和张大的妈上去就给张二一巴掌。蓝花盘子是拿张二他妈的头发换的。油黑油黑快到腰的头发,就在夏天齐着脖颈就剪了。乡下常有来换碗的,农村人哪里有现钱,好在那卖碗的关里侉子(似乎在张二那把所有的南方人都叫关里侉子,而在他家河北就算南方了)不计较这些,但凡能还钱的,全部照单全收,一个永久的二八大自行车,一左一右全是锅碗瓢盆,后座上海绑着不知在哪收来的鸭鹅或者破铜烂铁,在关里侉子那也可以拿头发换这些家什。张二他妈的头发黑长直,难得的好价钱,换了盘子和碗来,末了还让侉子多搭个蓝花盘子,侉子哪里肯。张二他妈便不肯轻易放侉子走,俩人便僵在那里。侉子后来看到院子里有一群毛嘟嘟的鸭仔儿,便索了一只说是给自家闺女带回去玩,也就把这蓝花盘子给了张二他妈。因此张二他妈很为这蓝花盘子自豪一阵子,逢人便讲,自己自家孵的鸭仔,便换了一个这么好看的盘子。现在好看的盘子缺了角,她这一巴掌,估摸是心疼那鸭仔儿的。
张二他妈心疼蓝花盘子,心疼蓝花盘子就是心疼鸭仔儿,鸭仔儿现在都已经长大成鸭,一群棉花白的大鸭子,每天往门前河里一赶,还没来得及喂,这帮鸭子就在水草丛里吃了个饱,刚过晌午,张二他妈就能到桥这边的谷堆里捡鸭蛋,那青鸭蛋摸到手还热乎呢,回家放在坛子里,攒了十个给张二他奶送去,又攒十个给张二他姥送去。这回攒了不少,自家腌了几个,剩下的就等赶集的时候卖出去,这大鸭蛋,得值多少钱呐。这么想来,当时拿小鸭仔换盘子似乎不那么值当了,非但不值,简直是亏大了。“关里侉子就是尖”张二他妈心里恨恨的想。尖就是聪明,但隐隐有点不屑一顾的意思。
鸭子晚上是回架的,可张二他妈也从来不特意赶鸭子回来。这会月亮虽然更显得亮些,天却仍蒙蒙的有些明亮,鸭子仍然贪着水草不肯轻易的回来。张大和媳妇在聊地里的墒情,今年雨水大,是个好年头。他们站的不很远,声音不大,不知说了什么的张大,让他媳妇忽然的笑成了花。
张二抬头看了看张大和他媳妇,张二在那么一瞬间想起了小红,小花,还有小莉或者小什么。但那都不重要了,河里的水哗啦啦的流过去,月光已经在小河上投映出盈盈的花纹,树在沙沙的微风里拂过,石桥像是一扇门,张三就是在门口等待着蛤蟆。那群雪白的鸭子终于缓缓的往家里游去。张三忽然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一位哲人说过的话,他觉得很有道理:
门前大桥下,游过一群鸭
快来快来数一数,二四六七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