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前利群有一句广告词:人生就像一场旅行,不必在乎目的地,在乎的,是沿途的风景,以及看风景的心情。
说的很不错。
早就想十一长假出去走走,综合了路程和花销后,决定了此行的目的地——南昌。其实印象中的南昌并没有什么太吸引我的景点,也许一开始唯一打动我的地方,就是一座楼,一首诗,一篇序,还有,一个名号。
列车隆隆,从长沙一路东去,驶过一个个落魄的老城区、一片片黄绿色的田野、一重重起伏绵延的山峦,驶入一个个陌生的站台,终于在夜色悄悄洒落之时抵达了南昌。走出熙熙攘攘的车站,一仰头,发现、月亮好圆。今天是中秋。
翌日起床吃完饭时,已接近中午的光景,略微过时的手机导航地图和暂时改道的南昌公交让我们颇费了一番周折,一个多小时后,终于到达了南昌之行的第一站。
江南三大名楼之首,是的,当然是滕王阁。
沿着仿古街一路走来,一路心中默念那几句英气逼人的句子,却嗅不到一丝“鹤汀凫渚、桂殿兰宫”的意味。一千多年的风雨早已洗尽故郡新府的痕迹,29次兴替掩盖了许多尘埃,却也抹去了太多才情。新立起的“滕阁秋风”、新漆过的雕梁画栋始终演绎不出向往已久的那份“上出重霄下临无地”的气魄。八九年复建,至今不过区区二十几载。时值捌月,秋风依旧,可惜已不是当年。
忽然明白,不见了沧桑,才是真正的沧桑。
排队、买票、随着拥挤的人流涌入了“雄州雾列”的大门,我放慢脚步,远离人群,假装没有了游客,假装没有了喧嚣,可当举起镜头想框住一张画像、一座雕像、一方天地时,依旧躲不掉游人的影子。躲不掉的,是俗尘。
一千多年前,王子安途经此地,登斯楼,面对假意的邀请,毫不推辞,一介“无路请缨、有怀投笔”的书生登高作赋,洒潘江、倾陆海,提笔写下了那篇千古绝唱——《滕王阁序》。滕王阁的主体甚至比想象中的更宏伟一些。“控蛮荆而引瓯越”、“地势极而南溟深”、“天柱高而北辰远”的句子如今被化成“东引瓯越”“西控蛮经”“南溟迥深” “北辰高远”挂在滕王阁主楼的四个方向;由毛泽东手书的“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则作为对联挂在了门前两侧的柱子上,颇显得飘逸。夹在人群里面漫步楼中,到处是打着艺术展的名字卖东西的,倒也吸引了许多人驻足;嘈杂声不绝于耳,闪光灯闪个不停;很多人争抢着去与王子安的浮雕合影……岁月已逝,凭栏远眺,昔日“鹤汀凫渚”“彭蠡之滨”都已然不见了踪迹,只剩下略显空旷而孤寂的赣江,流驶在记忆和高楼之间,缓缓北去,去往更宽广的地方。
从滕王阁出来,路边贱卖的全是和里面一模一样的纪念品,不由生出一丝笑意。到路口打开佳帅的导航,找到公交,滕王阁便在身后渐渐远去。
第二站到了佑民寺,我不是信佛的人,但还是放慢了脚步,收起相机,也收起杂念,以示敬意。寺里香火很旺,不断有人上香拜佛。当看到那尊9.8米高的佛像时,还是忍不住又举起了镜头。
进了后院,有胖胖的僧人们进进出出,几个外国游客一起唱着不知名的英文歌经过,感觉像是异域的古典风格。在石凳上坐下来,看着合抱的古树,听着经殿里的梵唱,聊着天,也别是一种享受。就这样忘记了时间。等想起来要离开时,发现大门侧门都已经上锁,幸而找到一条曲折的窄小通道,赶紧逃离……
去往青云谱的八大山人纪念馆是第二天的事。虽然不是懂艺术的人,但还是很向往国画中的那种意境,尤其念念不忘的,是以前美术课本上那幅怪异的荷石水禽图。
朱耷,号八大山人,是宁王朱权的九代孙,清初四大画僧之一。19岁时明亡,在清朝推行剃发令时与当时的很多人一起削发为僧,过起了亦僧亦道的生活。他本名朱由桵,朱耷为僧名,“耷”乃“驴”字的俗写,至于八大山人号,乃是他弃僧还俗后所取,始自59岁,直至80岁去世,以前的字均弃而不用。其于画作上署名时,常把“八大”和“山人”竖着连写。前二字又似“哭”字,又似“笑”字,而后二字则类似“之”字,哭之笑之即哭笑不得之意。他一生对明忠心耿耿,以明朝遗民自居,不肯与清合作。他有诗“无聊笑哭漫流传”之句,以表达故国沦亡,哭笑不得的心情。
1985年八大山人被联合国科教文组织命名为中国古代十大文化名人之一。
纪念馆其实是一个小小的园林,据说整个建筑群的造型是一个巨大的八卦。究竟有没有这么玄乎我不得而知,但这里景色尚好。景区里面有一个小的吴冠中作品展,可喜又可悲的是这里很少有人驻足,我得以轻易地到里面一一拍照留念。
要离开时,到一个凉亭下歇脚,谈笑间看旁边众生百态,而地上则铺满了杂物。佳帅提醒我说这就是破窗理论的例子,我们相视呵呵一笑。
10月3号早上,收拾东西从旅馆出来,去一家“兰州拉面”吃了一碗清真的盖浇面,味道比起前两天吃的东西还算不错,不胜欣慰。三天的行程很快结束,十点半火车开动,背离了南昌,没有留下太多的遗憾。
在车上翻看这几天的照片,时不时嘴角上扬,想起一个个场景。然而很快起了困意,靠在车窗上,似乎梦见了帝子长洲、天人旧馆,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唐寅落霞孤鹜图)
列车飞驰。回忆,渐渐远去。
2019.10.7于岳麓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