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升到了中天，人的影子无法体现出来。只有到了这种时刻，才无法分辨是人还是鬼。马路上偶尔有骑自行车的夜班工作人员急匆匆往家里赶，汽车是稀罕物品，就是大白天，也得等上半个小时才会过来一辆。

宇重手拉着贺尔蒙，走了几家饭店，全部都打烊了。还是现代比较人性化，只要想玩，玩个通宵都有的地方。

宇重望着贺尔蒙，看到一脸的执著，就像中了酒精瘾一样，不马上喝进胃里，生命都会付出代价。他的心中莫名产生出庆幸感，多亏及时刹车，不然的话，婚姻之车就会遇到不测。同时他也感激母亲的决断，心中对母亲的敬畏又增添了几分。

宇重敲开了一家食杂店，要了两瓶葡萄酒，几只罐头。

“我想喝白酒。”

贺尔蒙说出了心愿，她觉得，只有白酒才能够挥发掉身上的热度。她对宇重的情意已经达到了沸点，急需酒精来稀释，这样解释会好受一些。都说一醉解千愁，而贺尔蒙的人生字典里根本没有“愁”字。对于她来说，一切都是浮云，唯有潇洒人生才是真谛。

两个人没有一丝一毫的困意，回到暂时属于他们的小天地，开始拼起酒来。

三杯酒进肚，宇重有些朦胧，而贺尔蒙却是精神头十足，她喝的不是酒，是稀释剂。心中的浓度达到了饱和，头一次的爱情达到了尽头，她不可能靠自身的力量来化解，而酒精的作用又是微不足道。

“我的爱情就这样被葬送了，无声无息。”

贺尔蒙自言自语，仿佛在述说着别人的故事。

“你骗我，你的第一次并没有给我。”

宇重跟贺尔蒙发生的一切起源于非爱之情，并不是以结婚为目的的交往，当听到贺尔蒙表述时，宇重清醒了许多，作为一个男人，想要一起走完人生之路，更在乎女人的第一次，如果不在乎，那一定是仅局限于肉体之上的慰藉。

贺尔蒙被刺痛了，就像当年失身时的感受，这种伤害却是终生难忘。

初三时，为了一张扑克垫板，被她的邻居钟良诱奸。

那时候的住房很紧张，几家人住在一个大走廊里，公共卫生间，公共厨房，彼此在家里放个屁大家全都能够听到。

钟良比贺尔蒙大三岁，却是一个难得的独生子，放暑假时，父母都上班了，家里仅留下他一个人。贺尔蒙恰好走进了他的家里，可悲的事情顺理成章地发生了。

事后，钟良用一张漂亮的扑克垫板作为筹码换成贺尔蒙的许诺，不告诉任何人，包括彼此的父母。

那张垫板至今还被贺尔蒙收藏着，红桃K铺满了，瞪着无数只有神的大眼睛注视着，看不出是奚落还是嫉妒。

“肉体和精神是两回事！爱情，更注重精神。”

贺尔蒙心中好像被一团乱麻堵住一样，她想要解释，又觉得无用，但是，又不能不说。

宇重马上说道：“我也注重肉体！人生的乐趣，百分之九十八来自于这里。”

贺尔蒙提高了语速，说道：“那你是因为这个才要跟我分手的吗？”

“不全是。”

贺尔蒙又追问道：“如果你妈妈同意，你会不会娶我？”

宇重低下了头，他无法回答。他心里很杂乱，也不清楚为什么会搞成这样，只是期望永远这样下去，让时间定格。

“你还是在乎这个事儿，看样子你是在帮助我，我要好好感激你才对，没有同你结婚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贺尔蒙又将杯中酒倒进喉咙里。五十八度的酒精，并没有发挥作用，对于贺尔蒙来讲，它只是小巫见大巫。她体内的浓度正像宇重说的那个数字。

“那我问你，同我在一起，你后悔吗？”

“不后悔！”

“我们继续保持这样的关系，你乐意吗？”

“当然！”

贺尔蒙挥起手臂照着宇重的脸庞就是一个响亮的耳光。

宇重的酒，彻底醒了。世间的醉酒仅是暂时的，而醒酒之物正是情人的掌心。

“你！”

“卑鄙！”

贺尔蒙又倒进一杯酒，满面桃花开，只是两眼冒着怒火。只要此时此刻点燃一支红烛，她的眼睛就会蓬蓬勃勃燃烧起来。

“小蒙，你听我解释，我妈真的不同意我们的婚事，她说你父母没有劳保，将来负担重，又说你有三个兄弟，以后的婚事，可能要拖累到你。”

贺尔蒙没有回应，只是一个劲儿灌酒，当一瓶白酒见底儿时，她已经醉倒在床上。

宇重看着昔日的美人，一股酒气正往嗓子上泛。人都是这样，当初的不了解而走到了一处，日久了生情，却了解过深而无奈地分手。

本来没有这个小插曲，宇重会感到可惜。现在终于释怀了，他精神上得到了解脱。

人的喜爱都是有保持期的，而身上未显露出来的所谓缺点恰似滋生的细菌，当发生变质的时候，就应该扔掉了。

男人都会是这样，始于颜值，终于厌倦。过程的长短，取决于对自身缺陷的掩饰。

宇重又想起了陈欣，觉得她是探不到底儿的湖水，她是永远挖不尽的宝藏。

如果陈欣像贺尔蒙那样健谈，像贺尔蒙那样主动，像贺尔蒙那样，宇重感到了恐惧，不能够再像下去了，当初的贺尔蒙就是他的百分之九十八，而他只是一具空壳，包容了贺尔蒙的一切。

他有些看不起自己，又替贺尔蒙打抱不平。

暂时的贫穷不可怕，最可怕的是被贫穷控制住了自己。母亲随手甩出的物质条件就可以替换他的所爱，当然，这种所谓的爱是倾向于肉体，那也是爱的一部分啊！为了这个身外之物，就可以自欺自骗，努力寻求各种臆想的理由用来求证母亲的物理等式。

多少次的梦中企盼，无数次的冥冥中的默祷，终于迎来了贺尔蒙的真心面对，他激动过，享受过，反而没有了未来的设计。他深陷其中，像一条迷失方向的小鱼随波飘荡。

看着熟睡中的贺尔蒙，宇重又一次唤醒了爱情的火焰，他深情亲吻着她的娇嫩的嘴唇，如醉如痴，刚从酒醉中苏醒过来，又被爱情的浓度醉倒，他拥她而睡，共同进入梦乡，追寻爱情的踪迹。

他开始感叹人生，为什么要有思想，像个动物那样不是很好吗？

情欲就是一把巨大之锁，它锁住了人的思维，像动物一样生存。而时间就是一把钥匙，环境是加速器，打开多少空间，就代表人的成份占了多少。

而酒精呢？它只是一种能量，让有些人向前，有些人后退，有些人沉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