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车在西北高原的山岭、荒原中飞快的穿行着。我一个人,车上谁也不认识,也没人搭话。就是在这孤单的旅途上,我翻开了这本“孤独的书单”中的《人间失格》——太宰治的一本短篇小说集。
也许是头天晚上没有睡好,或者其他原因。看这本书总是一种恍恍惚惚的感觉,如在云里雾里。故事的超然的飘忽,让文字也飘忽起来,只能不时地定定神,确认是在现实中看书。这种飘忽的感觉,在阅读村上春树和川康端成的小说时,也一直相伴。
《人间失格》是这本书中最长的一篇。主人公叶藏,应该算是一个很有天分幸运的人,聪明、乖巧、讨人喜欢。于是他的悲剧也随之诞生了——人生的目标定格于讨人喜欢。其实,他内心也曾挣扎的,但是他还是选择了服从他人的喜欢。服从他人的他偏偏还有那么一些愿意服从他的女人。越是乖巧的人,越是让人心疼,也越是让人恼怒——他们让人感觉不到他们的存在,偏偏又如影随形,而让自己都不能感觉到自己的存在。这一篇,自始至终都透着一股绝望之感,一种莫可名状的压抑。
我心里突然迸出两个词:孤单,孤独。此时,我在奔驰的火车上,身边都是陌生人,我想我是孤单的。但是身边簇拥着各种“亲友”,做出种种搞怪来让他们欢声笑语,且能获得赞扬的叶藏,内心只怕是孤独的。而且,没有什么比心声不能为人所感知到更让人绝望的了。因此,叶藏不能不被直透他内心的堀木所支使,也无法摆脱他的存在影响,直到最后,叶藏被堀木送进了精神病医院。那里倒是叶藏一个好的归宿,在人间做人做到失去或者根本就不曾有过自己独立人格的他,在精神病医院感受到的平静让他倒是不再孤独,那里,不需要他用表演来获得掌声,只需要做他自己就行。
同样的孤独,在《秋风记》和《雪夜的故事》中,却显得温情脉脉。
友情已过爱情未满的知己加上青梅竹马是一种什么样的体会?不知道,也许这是一种可望不可即的第三类情感吧。
一个人内心狂乱如撒旦以致“甚至不能好好欣赏一朵花。那朦胧的花香总让我按 捺不住,我总会像狂风一样将花儿折断,捧在掌中,撕碎花瓣,揉成一团。 我忍不住流泪,将花瓣按在唇间,嚼得稀烂,放在木屐下践踏。我对自己无能为力,想杀掉自己。”这样的内心狂躁都能被什么样的人理解?
幸好,“我”有K这样一个能陪自己一起死的青梅竹马能从内心情感深处体会这种燥乱,也只有K这样的青梅竹马能为自己抚平内心想杀死自己的冲动,为自己赶走死神。
就像那朵黄水仙,代表着高贵,独立,还有藏在心底里的思念。
如果一个妻子怀着身孕,丈夫不仅不能更多的体贴安慰,反而做起了撒手掌柜,甚至还诸多挑剔,那是什么样的感觉?如果此时,有个孩子,要用自己的眼睛为你记录下雪夜的美景,要让你有一个肤光胜雪的漂亮宝宝,你还会觉得孤独吗?
相比之下,那双没有看过万千美丽风光,但也没看过万千肮脏之物的纯洁的眼睛,能记录下更加美丽的《雪夜的故事》。
本能的,我更喜欢《秋风记》和《雪夜的故事》,因为,这里不仅仅有孤独,更有原始的纯洁的陪伴和温馨。
在这世间,你是孤独的,我也是孤独的,但是两个孤独的人却能走进彼此的内心,体味到彼此的孤独,于是两个人就都不再孤独了。
我们有孤独,我们也有故事。我们的孤独能为我们的故事露出会心的浅笑。因为那一抹浅笑,我们的人生就不再孤独。
书中那浓得化不开的孤独和绝望如同一道坚不可摧的冰墙。但是,在K温和的抚摸拥抱,和孩子记录着美好的温情的眼睛注视下,那道冰墙却瞬间崩消瓦解,留下的是温情,还有和风下摇曳的黄水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