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手在大雪中行走的人

1998年,那年我才十岁。由于学校离家远,我寄宿在姑姑家。我只记得那年的冬天一连下了好几天的大雪,那时候的土路一脚踩下去,就能留下很深的鞋印。雪下得太大了,路也太难走了。所以,那时候,最珍贵的三轮车也不在路上跑了。

那天中午,我刚吃完午饭,在院子里玩雪。突然,我看见一个没了腿,用手当脚在大雪中缓慢前行的人。我当时见到时,很害怕,因为在我那时的记忆里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乞丐。但好奇心驱使我,走到了那乞丐的身旁。那乞丐见到我来时,抬眼看了看我,只见他用冻得通红的、流着脏水的脸对我笑了笑。身上的棉袄已经破了很多洞,而且全身都是泥巴。空荡荡的棉裤可想而知,也是湿透了。我对着他指了指旁边的柴火棚,然后,我就跑回了屋里。当我和姑姑端着饭菜出来时,见那人并没有走向柴火棚,而是继续慢慢地向前走。我就跑上前,将饭端到他面前。他看了看我,我就跟他说这是给他吃的。他立即向他身边不远处的一棵大树移去,我就端着饭跟在他身后。当他靠在树旁的时候,他长长地舒一口气,然后接过我手里的碗,大口大口地吃起来。这碗很快就吃完了,我问他还要不要,他朝我点点头。当我把第二碗放他手里时,我见他眼里有隐约的泪花,我也不知道是不是融化在他脸上的雪造成的。正当这时,姑姑要我给他撑着伞,她去倒碗热水过来。这时候,周围的邻居都从温暖的屋子里探出头来,有的还嚷着大嗓门,想知道我们这里发生了什么稀罕事。不一会儿,他们都不约而同地从屋子里出来了,有的手里拿着吃的,有的手里拿着穿旧了但依旧完好无损的冬天衣物,有的手里拿着帽子,还有的拿着雨披……等那人吃饱喝好之后,邻居们纷纷让他把湿衣服换成他们拿来的干净的衣服。那人好像有点不好意思,后来,我们就让我们的男邻居帮他换的。我们都想让他在柴火棚里待到雪不下再说走不走的事,虽然柴火棚四面只有前面没有挡板,但是生上火还是很暖和的。我们这些孩子天冷了,经常在这生火烤,主要是可以偷偷地拿出东西来,像腊肉红薯之类的烤着吃。可是,那人却摇摇头,他指了指前方,意思还是要走。看他那么执拗,我们也没有强求。给他装好吃的,穿的,让他背上,给他披上雨披,戴上帽子。那人在走之前,艰难地说出了两个字:谢谢!他嗓子好像说不出话,如果不注意听的话,你根本就不知道说的是啥。有人还给他钱,他都没有要。最后,他又向我们磕了一个头后,就又靠着两只手开始了漫长的征途。

看着他那坚强又倔强的背影消失在漫天的大雪中时,我才缓缓地向姑姑家走去。我不知道他遭遇了什么,只希望有一天,他在雪中时,有亲人在他身旁陪着。十七年了,不知道他现在过得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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