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一刀斋
一个再平常不过的早晨，翻涌的人潮如泥流入海，匆匆汇入轩敞的校门，将那宽阔的路径填得一丝缝隙也无。
商隐早起胃口淡，吃不惯酱香饼、肉包子一类油腻早食，同时嫌弃豆浆能喝出一口的渣滓。所以通常是两枚茶叶蛋和一杯南瓜粥抵过，偶尔也换成杂粮饼和饭团，不过这几个无一例外，次次噎得她翻白眼。有次赶上快迟到，冲进班级打报告时好险没噎得背过气去。
今天在早食点正欲要杯椰汁，余光扫到身后一米处走来一人，凭她强悍的物理运动痕迹学来看，定是来这个摊点的，忙作不经意状顺着人潮而走。说来亦奇，从前和这人一个学校待了两年多也不如何碰见，现下倒是有意无意间能撞见。
她左手抱着书本和文具包，右手擎着烫手的饭团，心里发苦，失去了椰汁摊就没有她喜欢的店了，可不得噎死。
惆怅地倚着栏杆干干巴巴地吞食饭团，实难下咽。正巧阮玉蹿着烟似的冲过来，手里头一罐红豆牛奶摇摇漾漾，诱人的不得了。
这口气就这么卡着了，阮玉瞧着她这神色不对，紧着把牛奶凑过来，吊命似的哄她喝，那只手不停搓摩商隐后背，好歹让她透过了这口气来。
“平时你不都买点椰汁南瓜粥什么的，今天怎么没买，刚我以为你快挂了。”阮玉没个正形地勾着肩，她头发短到耳根，斜擦擦地蹭着商隐的脖子，商隐耐不住，一扭一扭地躲痒，嘴里胡诌着，“我今天卜了一卦，忌椰汁，宜考试，利四方！”
声气越扬越高，越说越嘚瑟劲起，说至最后一个“方——”时，那手里的奶杯也上扬成一个红旗下讲话的手势，却还未伸平就听见“砰”一声轻撞，有液体哗一下洒在胳膊上，温凉的、黏腻的……滴滴答答落在地上。
商隐和阮玉都震惊地转过头去，却见红豆奶一小半洒在胳膊上，另一半……另一半在撞到之人的白衬衫上晕开一片深深浅浅的淡粉……视线一寸寸挪上人脸去——正是裴明驿！
商隐顿时有点慌，脸都红了。抽出纸巾也顾不上擦自己胳膊，也不好意思直接帮他，就忙递进他手里，“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你这衣服我帮你送去干洗吧，不然得毁了。”
裴明驿倒不很在意的神色，甚而眼角微微弯着，接下她的纸巾随意抹了两下，说“不要紧，小事情”。右手从兜里反抽出另外的纸巾递过来，隔着纸巾轻轻点在她濡湿的胳膊上，“不用管我，你也擦一擦。”
“谢谢。”商隐声音有些低，毕竟有些赧然，却生性不扭捏，于是也接过来浅浅擦着。阮玉平时看似大大咧咧，其实心细，早帮着拿过拖把来拖去地上残存的牛奶。
商隐把纸一攥，凑上去抢着要拖地。“我来。你们先进去早读吧。”却是裴明驿伸出一只手，稳稳扶过拖把，接到他手里去。
商隐看办公室里班主任的影子来回晃动，推着阮玉进教室，“老班来了，你先进去，我把拖把送回去就来。”等她再回头，裴明驿已经杵着拖把好整以暇地看她。
商隐过意不去，“我不方便拿你衣服去送洗，你到时候告诉我，我给你……”她“钱”字未出口随即就被他笑着摇摇头给捺住了，“不用在意，真的。”
见她仍是欲言又止的样子，又笑添一句，“都是一起罚过站的，不用这么生疏。”
这句一落，商隐忽然不知说什么好，因这一声浅笑，似乎真的生出些不为人知的熟稔联系来。
于是拿过拖把预备往走廊那头送回去，手里比划了一下，“我……把这个送过去。”裴明驿也颔首，“那我也先回班级了。”临走冲她一挥手，另一只手就势插进兜，走路时肩背挺直，大步朗朗，并无一般男生故意耍酷的轻佻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