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多的断点,让我无从忆起。急的掉出了眼泪。却依然找不到清晰的面庞。断断续续。只想找回一些记忆。
我看见了你们
像这样
躲在文字的后面
努力的用和你们相同的姿态
观望一切
然后看见了你们
还有那些穿着红色舞鞋
舞蹈着的飞扬的尘埃
你们的目光落在我的文字上
凌乱。温暖。
阻止不了一切。
依然……
那就让我安静的坐下来吧。安静的告诉你们。我,那么想,你们在我乱舞的手指下,翩然。
让我慢条斯理的整理着这一切的一切。
{周老太。}
我出生的时候,房子是租来的,两间房那么大,在院子的最里面。
后来再去那个房子的时候,房子已经变成房东的大仓库了,很残破的样子,但依然傲然挺立着。院子很大,被打理的井井有条。房东是个和我有着同一生肖的老太太,姓周,是个能吃苦的干净利落的妇人,我们都叫他周老太。她喜欢我的家人,喜欢我。每每见到我的家人,周老太都会说上一句“我和她姥姥,她妈妈,还有她这个小丫头,我们娘儿四个都是属大龙的。”是的,我们拥有着同一个生肖属性,这让周老太觉得我们是家人。
一年后,我们搬出了周老太的家。才一周岁的我,对老太几乎没有什么印象,现在想来,那时她应该是刚五十的样子。但是,时隔20年再见她的时候,她已经很老了,老到驼着背,弓着腰,思路不清,一片混乱。所以,我便将她20年后的这个形象和我刚出生时她的形象紧紧的攥在一起,就彻彻底底的成了我心目中的周老太了。
周老太一直和丈夫一起生活,我从没见过她的子女。丈夫走的早,最后就剩周老太一个人守着一个大院子。长大后我就见过周老太一面,老态龙钟的样子,已然没了当年的飒爽劲儿。
很多很多年后,当我再听到大家谈论起周老太时,她已经去世了。
听说,后来,周老太已经糊涂了,刚开始在街上遇见她,大家还会闲聊几句,但后来发现周老太一聊起来就拽着你没完没了,而且已经糊涂到记人记混的状态,大家不再愿意同她闲聊,而是越躲越远。
听说,再后来,有人偶遇周老太,发现曾经干净利落的那个妇人,已经谁都不认识了,只是一个人弯着腰驼着背浑身破破烂烂,靠捡垃圾为生。
听说,周老太的子女一直都不管她,子女们惦记的不是大房子里的周老太,而是被周老太打理了大半辈子的大房子。
听说,再再后来,周老太走了。那是一年冬天,听说被发现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冰天雪地里,一个佝偻的破衣烂衫的老太太摔倒在自家院子里,头上还有血迹,墙上也有血迹,大家猜测是半夜起来上厕所时撞到了墙上。
听到这些时,我又想起了那个井井有条的大房子和一张因为属大龙而高兴的布满皱纹的脸。
不知倒在地上的那一刹那,周老太想了些什么。
{矮房子里的童年。}
我满周岁的时候从周老太家搬了出来,住进去的是个矮塌塌的小平房。这是我们的第一个家。房子很小。一个小卧室。一个小的所谓的客厅。一个小厨房。仅此而已。记忆里,小卧室里有一个很高的炕——于那时的我来说它真的是很高——炕永远都是温温热热的,冬天的时候格外的温暖。而小卧室里有了炕,便再也放不进去任何家具了。那个小客厅里有一张双人床。夏天的时候,睡在床上是比较舒服的。而在这张床上,我无数次被噩梦惊醒。现在闭起眼睛,梦境依然清晰可见。缠绕了我整个童年的噩梦。梦里,凌乱的叫不上名字的物体,它们慢慢的缩小,然后突然变大,大到我无法承受,压住我的眼睛鼻子和嘴巴,只感觉鼻子上沉沉的,嘴巴也张不开,眼泪胡乱的流淌,想喊喊不出,想抬手抬不起。爸妈一次又一次地被惊醒,然后一次又一次地哄我入睡。而往往从哭泣到停止到再次入睡的这段时间,都是那样的漫长。那些梦,惊扰了我多久。那多久的时光,让我感到,身边的一切,都那么的不真实。
小厨房和那小客厅之间,有一条很窄的小过道,那里总让我有一种冰冰凉的感觉。过道的一端是灰暗的墙,另一端是房门。我不喜欢这条窄小的过道。但我总是很喜欢踮着脚趴在门玻璃上向外张望,外面小院子里的风景总是那么吸引我,尤其是那条永远趾高气昂的大黄狗。它似乎是我童年时唯一只敢远观不敢靠近的乐趣。于三四岁的我来说,不大的小狗却已然被我列到庞然大物的行列里去了。它的名字叫大黄,还记得它很不负众望的将束缚它的那条生满锈的铁链扯断无数次,并乐此不疲,满院子撒丫子乱跑,我想它应该是快乐极了,对着我们乐呵呵的摇晃着尾巴。可那时候,我怕它。而那时最让我快乐的,就是我在屋子里趴在门玻璃上看爸妈满院子抓大黄狗。我就会拍着小手,一蹦一蹦的乐。
五岁那年,我们搬家了。住进了楼房。而大黄狗,被送进了姑奶家。后来去姑奶家串门的时候,发现大黄狗瘦了。姑奶说它厌食,总是不吃东西。可当它看见我们的时候,我在它枯瘦的脸上找到了快乐的笑容。我想它是想我们了吧。而我,依然不敢靠近它。再后来有一天,大家都来到了姑奶家。我不知道为什么大家像过节一样在一起聚餐,但我从他们的嘴里听到了四个字,吃狗肉喽。那是我第一次知道,除了猪肉鸡肉鱼肉牛肉,狗肉还能吃。可我没吃。从此也没吃过一口狗肉。那一天,大家吃的很开心。可小小的我,坐在那里,第一次,那么的思念那只大黄狗。而大黄狗到死,都没有得到过一次我的拥抱,甚至是简简单单的抚摸。此后每当提到狗肉的时候,我脑海中便是那张充满了快乐的枯瘦如柴的脸。于是,心里很疼。写到这,我想,我在思念它。
再回来说那个矮房子。在那个矮塌塌的小房子里。存储了我人生中的第一份记忆。两岁的我。记住了昏倒在地上的妈妈的模样。还有那时自己的哭声。
母女俩,应该是心有灵犀的吧。不然,妈妈倒在地上的那一刹那,才两岁的女儿,怎么会无缘无故突然放声大哭,并且那么惨烈。
那天,天气好像很好,家里来了很多人,很热闹。妈妈说那是请来的客人。我只顾一个人在小卧室的热炕头上不哭不闹的自娱自乐的玩。根本不会理会外面怎么会有那么多人。可突然间就嚎啕大哭。随着哭声,我听到了一个很大的声响。这时有个客人把我抱出了屋子,我看到客人都混乱不安,然后我在一堆脑袋中间,看到了躺在地上的妈妈。妈妈就躺在了那个窄小的过道里,那个我不喜欢的地方。让我觉得冷的地方。我想那时妈妈的身子一定很凉吧。记忆里,那是片混乱的场面,混着我震耳欲聋的哭声。在我的世界里,我什么都听不见,除了我自己的哭声,但我记住了躺在地上妈妈安静的神态,还有爸爸焦急的脸和一张一合不知道在说什么的嘴。我全看见了。可无论如何混乱,也惊扰不了妈妈的安静。妈妈的眼睛,是紧闭着的。不知是我记错了,还是才两岁的我根本就记不清很多东西,但在我的记忆里,妈妈的脸上,只有安详。无论我如何的哭泣,如何的叫喊,她依然一动不动。那时候,我除了哭泣,什么都不能做。也什么都做不了。从此以后,小小的我从不会允许妈妈一个人在家。妈妈是个坚强的女人。我想我身上的坚强多半是源于妈妈吧。
再后来,就不记得了。能记得的,是再再后来。我已经开始变得调皮了。总是和小朋友们一起跑跑跳跳。膝盖上也渐渐的开始红一片紫一片的了。
五岁前的记忆。就全在这个小院子里。房门口那一小片小石板铺成的小场地是我这辈子也忘不了的。那时候,我总是会在一个阳光灿烂的午后乖乖的在那里放一个北京凳。然后再乖乖的坐在上面。每到这个时候,爸爸那双像施了魔法一般的手,便会在我的头顶上舞动个不停。妈妈那双手也如同施了魔法一般,将屋子和院子打理的干净整洁,时常看看我和爸爸,然后笑盈盈的说上一句,“哈,欣欣这小头型,真好看。”每到这个时候,角落里的那条大黄狗,貌似格外的欢快,跳来跳去的,可无论如何,都有那条到死都束缚着它的铁链,牵绊着它,让它无法更加的快乐。我想,那时它一定非常非常的想跑到我们的身边。而与此同时,我总会奋力的吹着被爸爸剪下来的头发,暗暗的羡慕甚至嫉妒那些去理发店剪头发的小朋友。
小时候的我,梳着一头简简单单的短发。用爸爸的话来说,就是,特精神。因为那全是他老人家的功劳。整整齐齐的,板凳头。可爸爸从来都不知道,我是多么奢望能去一次理发店啊,多么奢望能像其他的小朋友一样被妈妈牵着去剪一个白天鹅一样的发型,而不是丑小鸭。然而现在,每当想起来那些温暖的午后,爸爸哼着小曲给我剪头发,妈妈忙忙碌碌却快快乐乐的打理着矮塌塌的小平房的那段时光,是多么的温暖,多么的令我怀念。那个简简单单整整齐齐的小板凳头,又是那么的可爱。我在思念着。思念着留着一头小板凳头的我,思念着阳光洒在矮塌塌的小平房上和小小的院子里的时光。思念着那股子熟悉温暖安心的气息。
膝盖上到现在还有小块小块的疤痕。无法抹掉。看着这些疤痕,心中却充满着温暖与幸福。老房子的院子里有一条窄小的小石板路。从大门口一直延伸到房门前,然后在房门前铺成一片。我喜欢院子里的这些小石板铺成的小路。小路上被我用断裂成小块的粉笔头画满了花花草草和小房子大太阳。那个时候还总会找来一些小伙伴一起跳格子,所以,小路上也常常会有歪歪斜斜的大格子小格子。想起它们的时候,心里的温暖,就快要溢出来了。膝盖上残留下来的疤痕,也都是在这条小石板路上留下的。第一次摔倒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了腿上潇潇洒洒的一片一片的红药水紫药水。那种清淡的药水味弥漫着整个四五岁的年纪。我想。现在。我是喜欢那个味道的。那个时候的味道。
五岁那年,我们轰轰烈烈的搬了家。记忆里,搬家的那天,天上有个大大的大太阳。好像那天换了一个太阳一般,大的让我觉得陌生。我就噘着小嘴,一蹦一蹦的跟在爸爸妈妈的后面。那天爸爸推了个好大的手推车,车子上装满了大大小小乱七八糟的家当。我们一家就这样浩浩荡荡的从这个矮塌塌的小平房里搬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