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越过时间的瀚海来寻你
不知身负何种使命,今夜我要在重重的浓雾中起航,历经黑暗卷起的烟纱。在夜月下遨游千里,知道吗。我要逾越过时间的瀚海只为相约一位与前世我爱的那个人有着一模一样灵魂的姑娘。
就像达古拉伯爵苍老了四百年的灵魂一样坚定。我会站在那个我爱了几百年几千年的姑娘面前,深情的凝视着她娇美的青春和容颜。说,知道吗,我等了你。那么久,那么久,久的我已经忘记了自己是谁,可是我仍然记得你的名字啊,小小。
我忘记了自己的身份,是那个有负于你的富家公子阮郁,锦衣玉带掩饰不了红尘的魅惑。千盼万顾中我选择了负你,小小,你不会知道我心中的痛。那种疼,绞心撕肺,如百万里单骑飞驰万念俱灰,是意念把我击毁,像离弦的箭,百步穿杨。
午夜梦回,我仍会回到西湖边,与你吟诗作赋。细雨里荷塘荡起绿色的涟漪就像你的浅笑盈盈。
仍会记得那个初夏出游江南,我在青鬃马上遥望你的油壁香车停在雨雾的松柏下,那个时候我只是痴痴呆呆的,我不会知道车子里仙子一样的女子会是我今生最爱的女孩。
香车轻碾,化作尘泥的雨后红叶香浮我的马蹄。一片白色的丝绢飘飘然的落在了我的手中,微凉的雨丝湿了那行隽秀绝美的字迹,我的眼前顿时一片朦胧,这雨来的真轻柔,一如江南的秀色可亲可润泽。
我微微笑着默读这首《同心歌》:“妾乘油壁车,郎跨青骢马。何处结同心,西陵松柏下”
时隔至今,我已经不能解读那个时候的心情了,我的青鬃马在浮云一样的雨幕里奔驰。我想达古拉伯爵也一样,他要找回的已不再是他思念了四百年的爱人,而是那个时候的影子,那么绵长的想念,让时间都畏惧望而却步的走在后面。
就这样,我们相恋了。我想每个相爱的人在回忆一起的时光都是很甜蜜的。也是痛苦的。因为天妒人怨,因为我们的幸福实在是太完美了,而这个世界之所以允许奇迹存在,是因为它注定是用来毁灭的。
于是不久我就离开了你。不是因为我爹的突然出现,堂堂宰相的公子夜夜流连于花街柳巷早就见闻于天下,只是人言可畏,流毒非浅。我竟是一个世俗中人啊。
当我选择放弃你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选择了幻灭,伤痛,悔恨会伴随而来。
西泠桥下那旺盈盈的泪眼,是我的此生记忆。
今生将不再见你,请你擅自珍重!
我知道,你哭了,你的泪水打湿了我的梦境。让我一次次的惊醒,醒来后的月落星稀。落下了星辰。给你一千零一个愿望,等我!我会来找你。
在一次烟雨重雾的清晨,我默默的来到了西湖边,再见的只是一座孤零零的坟茔。通体凉透,我僵直的如一株植物,没有了泪水没有了知觉。只有这缠绵悱恻的秋雨像极了你的温言软语,轻柔、淡雅。
小小,我终是负了你,一生一世,来世,我会补偿,不管以何种方式,请你等我,请你等我!
【二】是我来的太晚,还是你走的太急
当我策马来到西湖,来寻这个莫名让我心悸的女子,在我眼中的她早已容颜憔悴,我看见她美丽的碧波一样的影瞳里藏着深深的倦意。可是即使如此,她仍旧那么光彩照人,如一块纯美的玉发出幽蓝而冰冷的光。她核桃一般微肿的双眼带着春风沉醉般的笑颜。爱人走了,可是还是要展露欢颜,人前人后。你伪装的滴水不漏,我不禁很心疼,小小你忍的很辛苦吧。
“小生鲍仁见过苏姑娘。”我抱拳做辑,深深下拜,行了一个大礼。
我看见小小笑了,浅浅的梨涡轻轻的掠过面颊。可是太生硬,我知道一个人是天生不能失去笑容的,如果一旦失去,就永远都回不来了。
所以小小。我要让从前的那个笑容回到你的脸上,多大的代价我都不会在乎。
清雨荷塘与你荡舟心许,互诉衷肠的人,是我。
花亭阶下与你吟诗作赋,畅谈天地的人,是我。
青灯疏影与你把酒言欢,闲敲棋子的人,是我。
冷月香魂与你同悲日月,泪眸相顾的人,是我。
我感慨我的红颜知己,是你。
而我却深刻的知道,在小小的心目中,我是蓝颜知己,他是爱人。
那个风流倜傥千金一掷的富家子弟,那个总是带着不羁的笑容与世俗格格不入的率真的少年。最终竖起降旗选择负你。
他是你命理的缘,还是你命里的劫。或许这个故事的主角从来都不是我,无形的屏障挡住了我的视线。小小。你还在等他,不是么?
夜深无眠。披衣下床,打开台灯在夜幕的灯影下,只为李贺的那首词《苏小小墓》而动容。不知触动了某根泪脉的神经。我用手托住腮,泪珠就在脸上爬行。
小小,不知为何当我读到“油壁车,夕相待。冷翠烛,劳光彩。西陵下,风吹雨。”的时候,心里有种难言的苦与伤。这种感觉让我相信,在那遥远的千年里,在六朝战火纷乱的南齐,我一定见过你的油壁香车滚过泥泞的路口。车轮辘辘,溅起泥浆弄湿了路边的野草。那个骑白马的书生离你的车那么挨近,只见他离愁浓郁的神情。马蹄在原地打转,白色的鬃毛上满是污渍。
你轻轻的掀起轻纱帘幔:“公子,走吧,不要忘了小小。”
我不知道那个白衣少年的真实身份,是你的心上人阮郁还是那个满腹经纶的落魄书生鲍仁。
策马的白色身影渐渐消逝在斜晖脉脉残阳似血的荒草古道。
小小的眼睛里落满了霞光。是灰暗的。
一年后,苏小小死于西湖畔的西泠之坞。终生与山水为伴。
【三】此生,你不来,我不老。
苏小小殁于十九岁。
多少年了,南齐亡了,六朝灭了。纷乱的战争结束了。
唐、宋、元、明、清。
多少风雨多少春秋,江山依旧老了几代人,可是你依然十九岁。就像你坟茔的青草一样明媚的年纪。
于是李贺来了,苏轼来了。白居易来了,连一向喜好江南的风流皇帝乾隆也在这位埋骨千年的香塚前扼腕哀叹。
但是你等的那个人却始终没有来。
“妾本钱塘江上住,花落花开,不管流连度。燕于衔将春色去,纱窗几阵黄梅雨。”
花落花开春去春来。他始终没有来。
西湖的山水永远的陪伴你,还有你的鲍郞。他在你离去的那一年秋依然告别他的十年寒窗功名利禄,选择与你的香魂厮守,一生一世。
我始终对这个女子怀着深深的钦服,她的刚强,她的柔情,她的决绝,她的蓦然回顾沧海桑田的泪眼凄迷。
她选择安静的等,用她永远的十九岁年华,永存的美丽与青春。
此生若然如此的让人颠肺流离,怎忍相思不相见?
那么。
你不来,我不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