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雒宏军

有这样一个小故事。

在课堂上，哲学家苏格拉底拿出一个苹果，站在讲台前说：“请大家闻一闻空气中的味道”。

一位学生举手回答：“我闻到了，是苹果的香味！”苏格拉底走下讲台，举着苹果慢慢地从每个学生面前走过，并叮嘱道：“大家再仔细的闻一闻，空气中有没有苹果的香味？”

这时已有半数学生举起了手。苏格拉底回到了讲台上，又重复了刚才的问题。这一次，除了一名学生没有举手外，其他的全都举起了手。苏格拉底走到了这名学生面前问：“难道你真的什么气味也没有闻到吗？”那个学生肯定的说：“我真的什么也没有闻到！”这时，苏格拉底向学生宣布：“他是对的，因为这是一只假苹果。”这个学生就是后来大名鼎鼎的哲学家柏拉图。

看了上边那个故事后，我就在设想：如果下面和柏拉图坐在一起的还有我们的学生，那么苏格拉底的提问会得到怎样的回答呢？“当然是异口同声的说‘我们闻到了苹果的香味。’”一位同事回答了我的问题。说得不错，我们的学生相信教师，相信教材，课堂上循规蹈矩，从不越雷池一步，对老师所讲的，教材上所写的一点都不会怀疑，更何况人家还是大名鼎鼎的苏格拉底。

有一次去听课，一位老师在在课堂上犯了一个错误，一个时政材料中“西安沣河”中的“沣”字被读成了“bang”，这一定是受到了“蚌”字的影响，而那个字的正确读音是“feng”。这个错误在课堂上出现了两次，我前边坐的两个学生可能觉得老师读音有问题，在下面窃窃私语，又拿出了字典翻了起来，正确的读音找到了，可是这两个学生并没有打算指出老师的错误，在下面议论几句之后就不啃声了。

不光是这个错字，平时教学过程中，学生也鲜有怀疑精神，对老师所讲的内容从来都是深信不疑的，对课本知识一般都不会去质疑、反思，即使像上面那个明显的错误，大多数学生也会对老师的读法认同。学生为什么缺乏怀疑精神？首先还是从学生方面来找，我们学生既缺乏怀疑的习惯，又缺乏怀疑的勇气，更缺乏怀疑的能力。在灌输式和填鸭式为主导的教学方式下，学生已经习惯于做个听众，认真听讲，听不懂的地方多想想，问同学、问老师也要弄懂，课后按照教学内容完成作业，这就是一个好学生的模式，教师已经习惯于这样的教学，学生也习惯于这样的学习，当然就懒得去提出自己的问题或者不同的看法。学生也不敢怀疑，在应试教育的大旗下，在分数还是“命根”的现实面前，学生惟有以教师、教材是从，因为每次测验、考试都是对教材的考察，中考、高考也不能例外，如果你背离了教材、教师，你就可能被淘汰，也就意味着你失去了成功的机会，在这样的背景下，学生只剩下了盲从，是不会质疑教材和老师的。如果早就失去了怀疑的习惯，怀疑的勇气，长此以往慢慢地也就失去了怀疑的能力，怀疑是创新的开始，它是以坚实的知识，活跃的思维来支撑的，需要长期的培养和磨练，可是恰恰相反，学生的怀疑能力在教育的过程中被扼杀了。

当然板子不能全打在学生身上，学生怀疑精神的缺失恰恰是教育教学过程的弊端造成的。我们的德育过程就是告诉学生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你应该怎样去做，你不能做什么，几乎不考虑学生的实际，个体差异和学生的感受，也不给学生提出自己想法的机会，学生对现实的疑问并没有解决，这样的德育过程不仅效益低下，而且使学生渐渐失去了对现实的反思和正确认识的机会，没有行为体验的道德信念是虚弱的，没有深刻反思的道德盲从是虚假的。从课堂教学来看，学生怀疑精神的缺失是学生主体性缺位的一个表现，我们的教学大多是从教师的教的角度去设计，而不是从学生如何学习这个角度去思考，教学过程要求学生适应教师的教，而不是要求教师适应学生的学，于是就出现了学生被教师牵着走，教师被教材牵着走的现象。教师的教学任务不是求“异”，即发展学生个性，而是求“同”，就是和教材趋同，和考试保持一致，即使学生在课堂上有什么不同的想法，经过教师的帮助或者学生的讨论最终也要走向一致，现在也有一些课堂上鼓励学生交流自己的想法，可遗憾的是这些讨论和发言中的“智慧火花”很快就熄灭了，并没有成为课堂上的创生资源而被鼓励或肯定，这些环节不过是教师为完成教学任务下的一个“套”而已。

说到学生怀疑精神的缺失，不得不谈教材问题。我们的课程体系是以知识本位建构的，强调知识的系统性、完整性、科学性，知识繁琐、深奥，学科之间缺乏沟通，人性化不足，这种课程体系下的教学就变成了为知识而学习知识，甚至是为教材而学习教材，背离了教育的本质。由于知识点太多，教师学生忙于完成任务，就缺少反思的机会和时间，更谈不上开展什么活动来体验知识，培养创造性；由于知识体系不是以学生为主体建构的，学生也就缺乏对知识的生活体验，教材就成了纯粹的教材，而不是培养能力的载体，在这种情况下，让学生去质疑教材，质疑自己所学的知识就是一件勉为其难的事情了；而且这种教材体系下的知识也是不容怀疑的，它就是这样权威的告诉你，一篇课文只能这样划分层次，它的中心思想就是这样，你只有学习的份，任何怀疑和标新立异的想法在课堂上和考试中都会被击得粉身碎骨。当然新课程改革实验就是要从一定的程度上解决这个问题，但是真正的转变可能尚需时日。

学生怀疑精神的缺失也有教师问题，我们有个传统，特别强调“师道尊严”，“一日为师，终身父母”，赋予了教师至高无上的地位，但是，对教师神圣化的另一面就是对学生独立人格的藐视，对学生不能平等对待，缺乏对他们人格的尊重，对他们权利的认可，这样的师生观往往演变成为一种潜移默化的奴性教育，学生一个基本的道德要求就是“听老师的话，听家长的话”“听话的孩子才是好孩子”，学生自由的心灵就被“奴性教育”紧紧束缚，在威严的老师面前那敢提出自己的想法，那敢对教师的言行说三道四，于是，对教师盲目的追从不止是对知识的追从，还有对错误的追从。我们的教师也习惯于学生的追从，出于“面子”的需要，对老师说“不”的学生往往会受到教师的训斥或责难，被打入另册。

苏霍姆林斯基说：“教师和家长任何时候都要记住，不要强迫孩子不停的读书，而是要培养孩子的智慧，发展他的智力和能力，教他学会思维。”怀疑是另一种思考，是创新的开端，正是对上帝造人说的怀疑，才有了达尔文的进化论，正是对“地心说”的怀疑，才有了后来“日心说”，直到“宇宙说”，这就是李四光所说的“不怀疑不能见真理”。怀疑是学生不可缺少的一种精神，我们并非要成为怀疑主义者，只是学习生活过程中要鼓励学生合理怀疑。疑，常常是获得真知的先导，是打开知识宝库的钥匙，可是，当怀疑精神离学生渐行渐远的时候，就要引起教育者的重视和反思。

发表在《青年教师》杂志2005年第一期，图片来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