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我们并不高尚

                                                                  01

零八年的汶川大地震,至今仍让人记忆犹新。记得地震发生时,我们整个宿舍的姐妹依旧在睡前开着卧谈会,谈论着女孩子之间的私密话题,对于全世界铺天盖地报道的这件大事居然浑然不觉。直到次日清晨,打开收音机准备听BBC英语广播时,方知与我们隔了三个省份之遥的四川地西北边缘的汶川县发生了八级大地震。也是从那天开始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整个校园都笼罩在一种严肃的气氛里,校友们自发在操场进行祈福活动以示对遇难同胞的哀悼之情。

当时我加入了一个社团,作为其中的一份子,参与了本社团发起的“黄丝带爱心活动”,我的任务是站在食堂门口分发黄丝带给经过的同学,并告知他们我们将要举行的祈福活动的具体时间及地点。虽然做了件微不足道的事,心中却激荡着一股强烈的使命感。祈福现场,有不少同学来自四川,其中有的同学家里刚好在重灾区,他的亲人早已失联,说着说着就哭了……大家振臂齐呼“四川,雄起!汶川,雄起!”。

那晚班上很多同学都去了,我特别留心班上那位四川籍的同学有没有去,张望许久却并未看到他的身影,顿觉很失望。后来看到他还是和往常一样有说有笑,似乎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我们一起的几个女生为此感到惊诧愤怒,不明白为什么他看上去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难道那不是他的家乡么?

当年的我,是真的很不理解,但回过头来再看当年,我又有什么资格指责他看上去的“漠然”呢?我自己真的就那么高尚么?只要自己的家人平安无恙,就是最好的慰藉,若你真的置身其中时,其实是没有太多的精力和情绪去参与到那一场盛大的仪式感之中的。有时候,我们表现出的那些正义感其实特别虚荣,我们也只是看上去很高尚而已。

                                                                  02

在朋友圈,总会不时的看到远方表弟磊子发的照片,他们一家三口在狭小的出租屋里的生活片段,周末外出游玩的照片,与朋友们聚会的照片……有时我会点个赞,评论几句,但更多的时候都只是默默地关注。

磊子读书不多,初中毕业之后就外出打工了,虽然年纪不大却早已结婚生子。因为没有什么文化,也没有什么技能,只能靠从事一些体力劳动来养家糊口。

说句实在的,当我在小小的手机屏幕里看到他所记录的生活片段时,总会不由自主的感到同情。那间狭小的出租屋坐落在肮脏杂乱的棚户区,背景总是昏暗,透着一股缺少生机的衰败气息,但是他和妻子及孩子脸上却洋溢着幸福满足的笑容,丝毫没有对眼下的艰辛生活流露出不满。

记得我还在读书的时候,我们会时不时地在网上聊天,偶尔打电话。那时的他,会向我倾诉他的迷茫,说看不到明天的路。而我像个对孩子怀着殷切期望的家长一般,热心的给出很多建议,我告诉他务必先去学习一门手艺。每次听完之后他都会满心感激,斗志昂扬。当我等待着听到他的好消息时,他却很沮丧地告诉我说家里人不支持他花费那么多时间与金钱,他得先去赚钱养活自己。

真的想要做某件事,总是会想到解决办法,如果不想,则会找到很多借口。我觉得他太容易就放弃,大感失望。看着他小小年纪就混迹于社会,背负很多本不该有的压力,既心疼又惋惜,而我却爱莫能助。

很多时候,面对陌生人,我们的同情心显得很昂贵;面对亲近的人们时,我们的同情心却又那么廉价,泛滥成灾也无济于事。谁都可以站在道德制高点上展示自己的慈悲,却不是谁都有能力去为那看似高尚的慈悲买单。原来,我们并不是真的高尚。

                                                                   03

阿凯与叶子快速闪婚了,在相识不到三个月的时候。从外形上看,二人并不算登对,阿凯英俊潇洒,叶子长相普通;从家境及工作的匹配度来看,似乎也不尽如人意。身边很少有人看好,但俩人就是顺利走到了一起。

八卦人人爱,尤其是女人。自从他俩结婚后,总会听到很多个版本,但无一例外,都是唱衰,甚至有人为阿凯打抱不平,说他娶叶子太委屈,叶子其实是个很有心计的姑娘……

人们总是很容易受自己的思想控制,眼睛被先入为主的偏见所蒙蔽。一直以来听到太多负面的传言,我以为事实大概如此。但是后来有机会听到阿凯本人谈及自己的婚姻生活,才知道那些都是谣言,真相其实是他和叶子生活的很幸福,他对叶子很是宠爱。虽然从外在看是有一定差距,貌似他亏了,但二人三观契合,非常谈得来,时间越久越欣赏彼此。

旁观者只凭着自己的一厢情愿给当事人的幸福武断的下定义,却不知道幸福这东西,如鱼饮水,是最为冷暖自知的事。所谓的同情、仗义,不值得被称颂,是因为用错了地方。

                                                                  04

诗人北岛写过很有名的一句诗: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

高尚是一种美好的品德,它是爱心、同情心、责任心的混合体。它代表着要多为别人考虑一点少为自己考虑一点。

很多时候,我们都是高尚的而不是卑鄙的,我们都太善于替别人考虑,却很难把握好那个度。比如,我为那个没有表现出哀伤之情的同学的愤怒情绪,我对远方表弟磊子杞人忧天式的同情,身边很多爱八卦的人对于阿凯与叶子的结合的流言蜚语。

心理学上说,人们通常都是受自己的思想控制而不是心,因为高估了自己的判断力。我们以为的高尚,很大程度上,不过是种寻求自我满足的臆想而已。

低估了别人的时候,往往是因为我们高估了自己。承认吧,我们并不高尚,这才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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