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美的黄昏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如果是恋人,任何地方的黄昏都最美。废话了。林荫小道,山间地头,蔚蓝海岸,街心公园,人潮汹涌的街头......最美的黄昏该是两个人在落地窗前,让最后一抹斜阳见证着彼此的探索和深入,夕阳像刻度尺一般,把属于彼此的战线无线拉长。
只要有你,哪里都是风景。俗套过一千遍的话,仍然实用。一起挤地铁,一起挤公交车,一起在菜市场讨价还价,此时无趣和扰乱亦是安然和坦然,乐在其中。
我的同事大张说,他最喜欢黄昏,但也最烦躁黄昏。大张在市中心上班,每天早晚地铁挤成狗,早晨不挤不行,会迟到,白花花的票子按分钟给克扣没了。下班按说就不用那么挤了,可以晚点儿回。大张不行,好不容易谈了个朋友,老家带出来的。每天做好饭菜,倚窗看着马路,大张的头一冒出来,女友就赶紧进厨房,端出饭菜摆上桌。大张的黄昏不是路上的风景。嗯,心有归宿处,便是风景。
在佛山,朋友陪我下午茶之后说走走,也是,走走再宵夜嘛。微有凉风,不宜快行。过祖庙的时候,夕阳如金子般洒在古建筑和绿树丛中,明媚幽暗各一半,真正是好拍照取景。这黄昏真美好。当我取出手机准备拍照时,朋友开始跟我说,黄昏不好。朋友说最讨厌黄昏,黄昏是最难熬的时候。甚至,比下雨还难熬。她说她反而喜欢下雨天,听雨下,看落花。朋友随口吟出唐诗人韦庄的《摇落》摇落秋天酒易醒,凄凄长似别离情。黄昏倚柱不归去,肠断绿荷风雨声。这能看出来我的朋友是多么憎恶黄昏啊。我们以文相交多年,此次得缘见上一面,那可真是欣喜的。此刻,我只能停下拍照的手机,听着朋友控诉黄昏的种种不美好。
嗯,朋友是个多愁善感的人。这我知道,文字给予我的细腻和深刻,如同走在悬铃木上的小刻刀。
路过一座佛堂的时候,朋友说白乐天有首诗《暮立》黄昏独立佛堂前,满地槐花满树蝉。大抵四时心总苦,就中肠断是秋天。当时我沉默很久。感觉到潜伏于阳光下的冰寒。
每次在黄昏醒来,阳光淡如金箔纸斜射室内,窗外车声、人声一片嘈杂,有一种恍如隔世的孤独感和剥离感。使人有一种逃不出躲不掉的无助和绝望。朋友絮如棉花的述说,把我扯回生疼的当年。第一天一起看黄昏日落,第二天黄昏送去火车站,是为永别。
你的文字大多数写于深夜,也适合深夜静读。你为什么喜欢黑夜?朋友反过来问我。我言笑,彼时的撕风而去偿还了此时云鹤不归。朋友有一个笔名叫作画眉。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也真是无人可论江南事,小引春风入画图。
喜欢黑夜的原因就是朋友现在讨厌黄昏的原因。我讨厌彼时黄昏,如同一只受伤的猫一样在蜷缩在深夜舔舐自己的伤口。
当烟雨散淡,光阴流转。于碌碌尘世中奔波辗转,落脚在黑夜的温床中,有晚安四壁的决绝,也有辗转反侧的煎熬。那一碗药,在深夜痛饮,于苦涩中滋生出斑斓绚丽的味道。那么彼时的黄昏也该是美的!
等闲迟暮,黄昏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