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26日,晴
感恩节
感恩节算得上是美国人的感恩节,现在国内的主流说法一般都是美国人为了感恩当地土著对这些新大陆移民的帮助,所以才创立的节日,实际上,这应该是美国白人为了纪念自己对印第安人部落的大屠杀成功而创立的节日。
一个血腥的节日。
七点钟,闹钟响了,萧澈起身打开窗帘。冬天的雾霾附带阴雨,缠绵了这个北方内陆城市将近一个月,在感恩节的这天,久违的晴天终于出现了。刺目的阳光洒进卧室,萧澈不由得心情大好。
洗漱完毕,坐在饭桌前,萧澈看着妈妈花白的头发和日渐憔悴的面容,决定晚上亲手给妈妈做一顿自己最拿手的红烧大虾,萧澈的爸爸走的早,萧澈妈妈从三十岁就开始守寡,辛苦把萧澈拉扯大,寡妇熬儿,着实不易。平时萧澈对自己妈妈非常孝顺,这两年谋生艰难,跟妈妈沟通的时间越来越少,萧澈在饭桌上一边吃饭一边想着,看来得抽个时间带妈妈去外地旅旅游,散散心,让她的老年生活也变得充实些。
想归想,该上班还得赶紧的上班,萧澈匆匆吃过早饭,从家里打着哈欠走出来,骑着自己从二手市场淘换来的二八大梁,晃晃悠悠的来到了银泉大厦写字楼门口,拿出手机一看,时间刚刚好,8:15。眼前是人头攒动的上班族群,萧澈驾轻就熟的从人堆里挤进进银泉大厦的一号电梯,到了29层,又从容的挤出来,萧澈的公司倒是离电梯不远,左拐几步远就是。
从容地打完卡,一看时间,刚好8:30。这时候,高挑的前台小妹苏瑾走了过来,张口就说:“哎!萧澈,老板找你。”
几个关系还算不错的同事都转过头来,跟萧澈匆匆交换了一下眼神,萧澈心里不由得犯嘀咕,看来有点不妙啊,难道今天又要被老板“训诫”了?
大学毕业五年的萧澈,第一份工作就是销售,之后,就一直没跑出销售圈,几年摸爬滚打,也算小有所成,当过几任小企业的营销经理,自己也当过小老板,可惜在商海大潮里没浮沉几下就彻底沉底儿了,最近几年,大经济不景气,薪资福利降的比股市还凶,萧澈不得不从原来的公司跳槽了,现在这家公司薪资尚可,福利也是缺缺,连住房公积金都没有,自从两个月前来到这家公司,他就发现自己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境,公司里盘根错节的关系网简直乱的像一坨被小猫抓烂的线团,各方利益交错,外戚小人横行,工作开展起来掣肘良多,可以说事事不顺,钱没拿多少,惹了一堆人。从入职之后萧澈几乎没一天不是在加班中度过,然而在他那眼高于顶的老板看来,萧澈这个人可以说是样样不行,件件不通,工作能力几乎为零,还耽误公司销售进度。最近半个月,萧澈几乎没隔三五天就要受到一番“训诫”,老板训话讲究:硬,狠二字诀,既如秋风扫落叶,又像冬天般严酷,几次三番的下来,萧澈觉得自己在公司的时日真的不多了。
一个小时后,萧澈才好容易从老板办公室脱身出来,在座位上摸摸自己发烫的脸,木然地打开电脑,首先点开各大求职网站,投了一轮offer,这才慢悠悠的开始一天的工作。他的工作内容很简单,无非就是对比各大供货商的实时供应价,从中选出一个能在保障质量的基础上,给公司省下最多钱的报价,可是这个简单工作触及到的利益太多,无数只手都想着拿回扣,萧澈但凡有点自己的想法,很快就被各个部门的大佬或者关系不错的同事反复暗示,为了照顾绝大多数人的利益,萧澈每天过的可谓如履薄冰,就这样还混的里外不是人。
上午的时间很快过去了,经济日渐萧条,公司为了节省开支,连在公司里兼职做饭的阿姨都辞了,大家只能就近找地方吃饭,相熟的同事互相招呼着出门去了,萧澈拒绝了零星几个同事的招呼,静静的坐了片刻,这才带着一肚子情绪,轻轻揉着头皮踏进了楼内的1号电梯,脑海里回放着早上办公室里聆听的训诫,整个人感觉都霉搓搓的。只有一个人的电梯缓缓下行,萧澈看着电梯里的自己,两眼血丝密布,眼袋黑的浓重,头顶的头发都好久没有修剪了,乱发中抽出几根银丝来,显得整个人格外憔悴。萧澈叹了口气,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想着想着,萧澈的身子颓然向后重重一靠,刺啦一声轻响过后,头顶的电梯灯一阵闪烁,脚下的轿厢更像得了哮喘的老头一样,猛颤几下,26层,25层,24层,电梯运行回归平稳,萧澈并没有太在意,依旧放松的靠着电梯,这个电梯最近几周老是这样那样的出毛病,无数同仁包括他自己在电梯里都玩过好几次“蹦极”,好在每次都是有惊无险,久而久之,大家都习惯了,还在思索着是否今天就递上辞呈的萧澈,忽然听到了有点沉闷的“噶蹦”一声,心头刚刚浮上大事不好的念头,电梯灯紧接着灭了,眼前一片漆黑,再然后萧澈就感受到了一种奇妙而略带熟悉的体验,很像在游乐场玩过山车的时候,从最高处向下坠落的感觉!电梯轿厢摩擦着外壁的刺耳尖啸像一把牙签猛地扎进了耳膜里,夹裹着巨大的耳鸣声把萧澈的思维搅成了一团浆糊,他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腹部膈膜把自己的胃部慢慢的托了起来,肺部也受到了不断的挤压,面部开始充血……这是失重吗?
萧澈想呼救,嘴里却叫不出一个字。
当天上午12点09分,银泉写字楼周围的居民,全都听到了一个巨大的声响。
随后被证实为该写字楼B座电梯因故障发生了坠落事故,电梯直接从26层坠到了-2层。
萧澈这个名字,在整件过程中,没有被人提起过,没有人问他何时走进了电梯,去了哪里,也没有人给他打过电话,这个人在世界上留下的印记,仿佛被一双操纵命运的无形大手,从所有人的脑海里抹去了,萧澈这个人,似乎压根儿没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
萧澈瘫坐在街上,忽然想起什么。他两手并用爬到河边,河面平静,夕阳映照出一张完全陌生的脸。这张脸两侧通红,鼻梁高挺,明澈的双眼中透出焦急悔恨。
萧澈冷静下来,这个身体根本不是他,他慢慢明白自己已经彻底离开了电梯坠落的时代,这一切都太真实,他开始明白就算他真的疯了也完全做不了任何事。在这个世界里,他只能用一个陌生人的身体生活,萧澈只是这个身体里的一段记忆,而这副身体的名字叫做曹旭。
“我一定、一定是疯了。”曹旭面对着追来的家人喃喃自语。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