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小星琉璃在到阿林爷爷小卖部拿冰镇西瓜的路上，心里一直牢牢记得妈妈嘱咐的话“不要让那些坐在弄堂口的女人们碰到你”。
小星琉璃一开始还会皱着眉头，一脸疑惑的问妈妈，“为什么？”
妈妈便一脸严肃地说，“她们是坏人！”
久而久之，小星琉璃就习惯了，见到那些弄堂口的女人们，就板着一副小脸，可是那些女人们一见到小星琉璃就特别特别的开心，总是要伸手过来拉拉小星琉璃肉嘟嘟的手，有的还会忍不住捏捏小星琉璃白里透红的小脸。
虽然小星琉璃一直都记得妈妈的嘱咐，可是她一个小小人儿，又怎对付的来这些女人们。
“琉璃来了！”一个穿着抹胸超短裙的女人第一个看到小星琉璃。
“我要去阿林爷爷那里拿西瓜。”小星琉璃的言外之意是，今天我有要紧的事要办，你们不能缠着我。
“阿林爷爷啊，他今天不在家。”另一个长得颇年轻的小姑娘插嘴到。
“听说他回家看他女儿去了。”那个拿着蒲扇穿着暴露的女人吸了一口烟，随之嘴里吐出一个烟圈，烟雾朦胧，隐约可看见她憔悴的脸。
“真的？你们没有骗我？”小星琉璃是个单纯的孩子，潜意识里她总是愿意相信别人的。
“自然是不会骗小屁孩的。”那个穿着抹胸超短裙的女人摸着小星琉璃的头发，语气宠爱。
“好的，那我就先走了。”小星琉璃一个转身就立刻像逃命的兔子般跑了开去。
“这孩子，我们又不吃了她。”穿抹胸超短裙的女人有些失落。
“小柯，孩子小不懂事，难道家长也不懂事吗？有些事情你我心知肚明。”拿着蒲扇的女人垂眸看着地上肮脏的水潭，面无表情。
“沉辛，我知道。”小柯盯着小星琉璃远去的方向一直发呆。
就像是一潭黑不见底的水，再也不会有变清澈的那一天。有些人，糟糕透了、绝望透了，可是还要苟延残喘的活着。因为总希望会有一天她们的一生可以变得透彻，虽然她们深知根本就不会有这一天。
人们的欲望在暗中蠢蠢欲动。现实却残酷得足够扼杀一切。包括欲望这种东西。
天边夕阳西落，上海又迎来了梅雨季节，天空也因此变得发黄发红，恍惚间总有身处幻境的即视感。
空气里弥漫着饭菜香，隐约听见某户人家的炒菜声，小狗惊恐于这陌生的世界发出的呜呜声，衣架掉在地上的声音，水洒在地上的声音，一两岁的孩子咿咿呀呀…
周而复始，长此以往，痛无处长，欲无处生。
时间似镰刀。
“曲莫西那小子也不知道死哪儿去了……”小柯像是在自言自语。
2
“曲莫西，你在这里干什么啊？”小星琉璃将额头上的碎刘海绾到耳后，也蹲到曲莫西的身边。
曲莫西忙着数今天赢回来的玻璃球，没功夫搭理小星琉璃。
小星琉璃看到亮闪闪的玻璃球，一脸兴奋，小脚不自觉的又向曲莫西挪了一步。
“曲莫西，你的玻璃珠好多。”小星琉璃满眼羡慕的看着曲莫西手上的玻璃珠。
“曲莫西，你怎么不说话？”
“曲莫西，要我来帮你一起数吗？”
“两个人可以快一点…哦！”
“我可以帮你的。”
“曲莫西……”
……
“曲莫西，你要这么多玻璃珠干什么？是去拿给申子奶奶换钱么？”
“曲莫西，你这么多玻璃珠可以换很多钱的。”
“你说什么！”曲莫西突然回头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小星琉璃。
小星琉璃是实实在在的被曲莫西吓到了，一屁股吓坐到地上，小手撑着地，一脸惊恐，“怎么了？”
“你刚刚说了什么，再说一遍。”曲莫西伸手扶着小星琉璃，为刚刚自己的激动感到不好意思。
“可以换很多钱啊。”小星琉璃一脸疑惑的看着曲莫西，“你不知道玻璃珠可以换钱么？”
曲莫西摇摇头，小嘴一瘪，“不知道。”
“去找申子奶奶，她有办法的。”
“带我去找申子奶奶。”
“现在？”
“现在！”
他们带着一袋子玻璃珠去找申子奶奶。两个小人儿消失在了昏暗的弄堂里。
申子奶奶的店倚着一棵大橡树，在弄堂深处的拐弯处，小星琉璃领着曲莫西走进了店里，店里堆满了杂物和一些老古董，只不过店里隐约发着暗淡的白光。刚进店，一只白色朝尾蝶便栖在了小星琉璃的头发上，“小白，我又来看你啦！”
曲莫西不可思议的看着那只发着淡淡白光的蝴蝶，害怕着又惊喜着。
“星琉璃，这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啊，你要跟小白玩玩吗？他很可爱的”曲莫西显得跃跃欲试，可又有一点胆怯，小星琉璃索性把小白放到曲莫西的手上。
曲莫西在小星琉璃的鼓励下，小心翼翼地抚摸着小白。小白在曲莫西的抚摸下缓缓的扇着翅膀。
“你看，他这是喜欢你的意思。”小星琉璃解释道。
“琉璃，到奶奶这儿来。”低着头跟曲莫西说话的小星琉璃还没有注意到申子奶奶。
听到申子奶奶的声音，小星琉璃一个箭步便扑到申子奶奶怀里，“申子奶奶琉璃想死你了！”
申子奶奶用手温柔的抚摸着小星琉璃的头发，“好孩子，你带凡人进来了。”
“申子奶奶可会怪琉璃？”小星琉璃撅着嘴巴，一汪水灵灵的大眼睛无辜的看着申子奶奶。
“哈哈，小星琉璃几日不见倒是学会撒娇了。奶奶自然不会怪你了，怪你做什么。”申子奶奶一脸慈祥的望着小星琉璃。
小星琉璃将曲莫西领到申子奶奶跟前，“奶奶，他叫曲莫西。”
曲莫西看着慈祥的申子奶奶心里变得踏实起来，尽管这里总有说不出的感觉。
“申子奶奶好。”曲莫西不自觉地正经起来。
“奶奶，你可以帮我把这些玻璃珠换钱吗？”曲莫西将手里的塑料袋打开，里面是亮闪闪的玻璃珠。
“你是小星琉璃的朋友，我自然会帮你的，给我吧。”申子奶奶接过曲莫西手里的塑料袋。转而又看了一眼小星琉璃。
小星琉璃也朝申子奶奶毫不吝啬的露出一个甜甜的咧嘴笑。
曲莫西皱着眉头，“奶奶就不问我换钱做什么吗？”
“人间司御的规矩之一就是不问原因，孩子，有些事情命里注定。”申子奶奶不再多说一句话，便隐退到暗处，带着神秘一同消失了。
“申子奶奶…”小星琉璃看着申子奶奶消失的地方，有些失落。
曲莫西看着申子奶奶渐渐消失还未从震惊中反应过来，手上便多出了一沓钱。
“曲莫西，你要这么多钱干什么啊？”小星琉璃歪着小脑袋，大有一副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原因的样子。
曲莫西没有理会小星琉璃，只是拿着钱走出了店里，小星琉璃跟小白道别之后也走了。申子奶奶的店在月光下闪着淡淡的银光一点一点的消失的无人的夜晚。
“曲莫西，你还没有跟我说原因呢，你到底要钱干什么啊？
“我要带我姐姐离开这里。”曲莫西紧紧的拿着钱，五指关节隐隐泛白，小嘴一抿，一脸倔强。
“你姐姐？她是谁啊？”
“小柯。”
“小柯，就是弄堂口的那个小柯？”
“嗯。”
“她人很好的，虽然妈妈总是嘱咐我不要跟她们说话，可我知道她们不是坏人。”小星琉璃望着沉默的曲莫西，一下子竟哭了出来。
曲莫西一脸不知所措，“星琉璃，你怎么了？”
曲莫西抱着小星琉璃不停的哄着她。
小星琉璃自然是不会告诉曲莫西她偷偷的用了读心神识，小星琉璃知道小柯一直被那个坏叔叔威胁，做她不喜欢做的事情，曲莫西也一直被坏叔叔打骂。小星琉璃知道她们过的一点都不幸福。
“曲莫西，我帮你，我帮你。”小星琉璃哭得小小身子一抖一抖的，止不住的打嗝。
“好好好，你帮我你帮我。”曲莫西一头雾水，只能应和着。
小星琉璃很严肃的看着曲莫西，“好，那我们就赶快把小柯救出来。”
“现在就去。”小星琉璃她知道今天晚上有机会，也知道无数个机会曾经出现过，可却都错过了。
“好的。”曲莫西一口答应了下来，牵着小星琉璃的手飞奔而去。
像许多无忧无虑的孩子们一般，像风一样划过人间纷飞四月。
是不是所有的天真的与现实无关。或许呢。
3
“听说就这个弄堂里那户人家，电路老化，着火了。”
“到现在火还没灭得了。”
“里面的人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哎…可怜啊。”
……
一场大火来的突然，曲莫西站在离着火不远的地方，一路上紧紧握着的那沓钱掉在了地上，小星琉璃这一生都不会忘记当时曲莫西发了疯一样，一头冲进火场，若不是两个消防员拦住他，后果真不敢相信。
小星琉璃忘不掉曲莫西一双通红的眼睛，和他撕心裂肺的哭。
有一种痛，连绵不绝，就像埋在心脏上的毛细血管，细到极致。
挑断一两根都会连着心脏疼。
所有的事情命里注定，就像我们无法撼动命运的齿轮，我们孤注一掷，我们流离失所，我们不堪一击，我们遍体鳞伤。我们总在做着小小的努力，来渴望被神眷顾。
时间若许，乘风而来。
第二天的电视上简短的报道了这起大火。
小星琉璃去阿林爷爷的小卖部拿冰镇西瓜，一路上小星琉璃都牢牢记得妈妈的嘱咐，“不要让那些坐在弄堂口的女人们碰到你”
小星琉璃走到弄堂口，妈妈骗人，哪有什么女人。
小星琉璃捧着冰镇西瓜，心里想着“曲莫西那个大馋猫肯定一觉醒来就想吃。”
哦，可有听说过昨晚那起大火。
小星琉璃记得小柯被救出来的时候，心里想的就是“莫西，愿你忘记痛苦，愿你无灾无难。”
小星琉璃：“曲莫西，昨天晚上你给了我一颗玻璃珠，是火红色的，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玻璃珠。曲莫西，玻璃珠不仅仅能换钱。”
“我向申子奶奶请求，换你一个没有悲痛的童年。”
“你快醒了，这冰镇西瓜的味道很不错，你会很喜欢的。”
“然后你可得教我怎么玩玻璃珠。呵呵。”
“好啊！”曲莫西吃了一大口冰镇西瓜，无忧无虑。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