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失格》读书随笔
看过《人间失格》后很久,看到周围的面孔,都有一种隔着蒸汽一样不真实的虚浮感。
以“丧失为人的资格”来为本书命名,倒是与内容相得益彰,以叶藏一贯高超的表演技巧,想要模仿世人眼光,给出自己这样一个中肯的评价,顺其自然地令人心惊。只是伪装了一世,连死后都要拿人间为他烙上的丑角之名来自嘲一把,恐怕也是因为面具戴得久了,连他自己也不知道除此之外,面具下的,究竟该被称作什么了吧。
不敢想象是从什么时候起,太宰治可以把自己与世界、与人间如此决绝地割成两半,他对于人性,他永远也不曾融合的人性,发出了近乎嘲讽的空洞的笑,却将这笑声包在叶藏对人性极致谄媚讨好的卑微中,就是在这样蔑视与讨好的痛苦的割裂中,他创造了叶藏这个影子。叶藏恐惧、困惑、挣扎、扭曲,也同样无法理解意会人间存在的所有意义,衣食温饱、虚与委蛇、高至官员间心知肚明的客套、低至嫖客家仆堪称肮脏的性欲。令人心酸的是,叶藏只因无法理解人活着的这些种种意义而扭曲,却并非因被这些人性所伤而扭曲。抑或是说,他根本就明白,他的人生,不过是一个不应、不能与人间为伍的异类小心翼翼伪造的一副包装,他,隐藏其中的异类,自然不因人间对这个做他包装的丑角叶藏的伤害而痛苦,但他会因透过包装而发现的人间与自己越发格格不入而痛苦,会因害怕包装被识破而痛苦,这些痛苦的堆积,最终在目睹年少妻子的被辱后,因他对于人性的震惊而决堤。
叶藏以童年的恐惧躲避,成长到青年中年的熟稔的表演,是一种对人性、社会的献媚迎合,又何尝不可以说成是一种自我救赎,一种对人性的救赎。或许有一天,吃饭的重要性他也能理解,或许有一天,他能在纷杂的人性中苟安。他抱着如此幻想,被迎面一刀斩落下马,他所不理解的人性种种,美好的追求抑或丑陋的真实面目,终结了自甘丑角的勉力表演。太宰治的小怪兽被人性的奥特曼杀死了。
可是又会有一种不可控的唇亡齿寒之感,谁的心里没有一只小怪兽呢?太宰治的小怪兽很好啊,和我的那一只,在某些事情的思维上,恐怖地很相似呢。可是它们都要戴上能被这个人间认同的面具才能出场,然后终其一生,徒劳地去与注定不能理解的人性相磨合,被碾成粉碎,戴着名为“人间失格”的面具死去。哪里是人间失格,原来不能理解,便是不配、便是失格、便是羞耻。
忽然就想到了《这个杀手不太冷》极经典的台词,“人生是一直这么苦,还是只有小时候这样?”,以前都会唏嘘,如今只想说,还真是自负又幸福的人啊,身在人生中,还能品尝到其中的苦,这样就唏嘘了吗?有些人呐,可是根本就丧失了味觉,被关在了人生这道门外呀!
真奇怪,我们称自己的眼睛看到了以为真实的世界,可谁又能证明这不是一群长着有类似器官的动物的集体幻觉呢?大象能听到我们听不到的声音,它认知的世界便与我们不同,可我们能原谅进不来人类世界的大象,却不能原谅进不来我们世界的人类。
于2019年2月 开学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