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木：
今天早上陪老妈去医院看病，大夫给开了两项检查。缴费的人很多，老妈非跟着我排队，一边按着我的手，一边从她自己包里掏钱，还用胳膊肘撞我，几次把我从排着的队里撞出去，就怕我给她付钱。
知道她犟，不和她抢，我就顺着她。缴完费，在走廊等着检查的时候她和我聊天，说了一些让我想哭的话。
老妈胃不舒服有几天了，谁带她去医院她也不去。你知道的，老妈就我一个女儿，所以我哥，弟劝不动老妈，把希望都放我身上了，以为老妈能听我的话。
周五我就要带她去医院检查，她还是说什么也不去。很生气的样子，像吵架一样，就说她已经好了，不用去医院。
拧不过她，也是觉得没什么大事，嫂子给买的药也一堆，我就没勉强她。私下里我和小弟说起这事，我认定老妈是信主信的，病也不看了，全交托给主了，小弟却觉得老妈是讳病忌医。
没想到今天早上接到老妈电话，主动说要去医院检查。等着检查的时间她对我说：“其实我也没什么大事，来检查是怕你们担心。听说医院挺贵的，我和你爸就想周一取了钱再来检查，所以周五就没来。”
我听了真是哭笑不得，原来那天跟我吵架似的不来医院，就因为手里没有现金啊？我生气地说：“我有啊，看病的钱我还是花得起的！”
“不用你的钱！我和你爸都有退休金，花不了，我们留钱干什么？”
“那你要是耽误看病算怎么回事啊？我以为你信主信的不看病呢。”
“哪有？！你当你妈没文化呢？！信主也得看病，这是科学，两码事。”
老妈今年七十岁了，身体一直很好，她总说是主的庇佑，每周两次聚会，唱歌跳舞加朗诵，样样不落下，只要和主有关的事她从来不觉得为难。
可是，教她用手机微信，教她用ATM机取款，用卡付费她都不学，不感兴趣，嫌麻烦。我也觉得她不常用，教完也记不住，就没勉强她学，所以她一直是去银行柜台取钱。
我自命清高，知道她不缺钱，就不过问老太太有多少钱，也没有留心她什么时候取钱，取多少，手里有没有现金。
可是作为她唯一的女儿，我竟然忽略了她是个七十岁的老人，忽略了她在时代智能化中的无力。
我们可以家里不放一分钱，可以微信，支付宝，可以划卡，可是老人不会。而且她一直觉得银行只在周一到周五营业，所以才会拖到周一取完钱才去医院。
老妈是一个很强势的人，年轻的时候说一不二，老了依然这么强势，我们很难说服她做什么不做什么。不过这并不是理由，这次是没什么事，如果有事呢？就因为家里没有现金耽误看病冤不冤啊？后悔不后悔啊？
我不光后悔还后怕，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陷入深深地自责中。
老妈还反过来宽我的心，说她就是折腾的才生的病。今年下半年爸妈回东北两次，一次是八月份表弟去世，一次是十二月份回去办事，对两个七十岁的老人来说，的确是够折腾了。
她越宽我的心，我就越难受，我最近跟打了鸡血一样在自己的圈子里蹦哒，没有关心她，她这半年的折腾我竟然没往心里去。
检查完去找大夫开了药，老妈坚持自己付钱，拿着一兜的药，腰板挺直，我知道那是她的骄傲。我要送她回家她也不干，直推我，就那样倔强地自己走了。
今天很冷，刮着风，她穿着一件黄色的羽绒服，头发盘在脑后，有些许发丝在风中飞舞。很想替她把发丝理顺在耳后，可是，理得了头发，我理得了她渐行渐远的脚步吗？
她的身影，黄色的，如这冬天还挂在枝头的枯叶，倔强的坚守着生命的骄傲。
我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如果说我骨子里的骄傲是遗传了老妈，那么我的脆弱是不是老妈也有？虽然她从来都是给我展现她坚强的一面。
今天不想再说话了，就这样吧。
合子
2018.1.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