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神经症罪疚感

---  在神经症的明显症状中,罪疚感似乎扮演者一个至关重要的角色。在某些神经症中,这些感觉源源不断的公开表现出来;在另一些神经症中,它们更善于伪装,但仍然会通过行为、态度、思维和反应方式透露出来。在这里,我将首先以概述的形式讨论表明罪疚感存在的各种表现。


---  正如上一章所提到的,神经症患者往往觉得自己不配拥有更好的东西,以此来解释自己所受的痛苦。这种痛苦地感觉可能相当模糊、不可明辨。或者依附于某些被社会所禁忌的思想或行为,比如(  删减半句 )这一类人稍有风吹草动,就会产生罪疚感。如果有人要求见他,他的第一反应就是他干了某件坏事,对方是来找他算账的。如果朋友有一段时间没来看他,或者没有给他写信,他就会问自己,是不是哪里得罪了他们。如果事情出了什么差错,他总会认为是自己的问题。即使明显是别人的问题,明显错怪了他,他还是设法责怪自己。如果有任何利益或争论,他也会盲目地认为别人是对的。


---  这些潜在的。伺机浮现的罪疚感,与抑郁状态下明显的、被解释为无意识的罪疚感,两者之间只有一条波动的分界线。后者采取自责的形式,这些自责常常是荒诞的,或者至少是夸张的。同样,神经症患者不断努力在自己和他人的眼中表现得合乎情理,尤其是当这些努力的巨大战略价值没有得到认可时,这也暗示了他们心中存在一种浮动的、有待深究的罪疚感。


---  神经症患者萦绕(yíng rào )于心的对被看穿或反对的恐惧,进一步暗示着这种弥散性的罪疚感的存在。在与分析师讨论的过程中,他可能表现得好像彼此是罪犯和法官的关系,这使得他在分析过程中很难合作。他会把分析师的每一个解释,都视为对他的指责。例如,如果分析师向他表示,在某种防御态度的背后隐藏着焦虑,他就会回答:“我知道我是个懦夫”如果分析师解释说,他不敢接近别人是因为害怕遭到拒绝,他会承担全部责任并说明,这样做是想让生活轻松愉快一些。在很大程度上,他对十全十美的强迫性追求,正是源于这种避免任何人被人反对的需求。


---  最后,如果发生什么不利的事情,比如失去财富或发生意外,神经症患者可能感到更轻松自在,甚至他的某些症状还会消失。根据患者的这种反应,以及有他似乎会安排或挑起不利事件——但愿是无意的,可能会导致我们做出一种假设:神经症患者存在强烈的罪疚感,以至于他需要用惩罚来消除它们。


---  因此,似乎有大量的证据表明,神经症患者身上不仅存在强烈的罪疚感,而且这些罪疚感对他人格的影响还非常大。但是,尽管有这些明显的证据,我们仍然要提出疑问:神经症患者意识中的罪疚感是否真的发自内心?而那些暗示着无意识罪疚感存在的症状态度(symptomatic attitudes  ),是否可以做另一种解释?有几个因素促使我们提出这样的问题。


---  第一个因素是,就像自卑感一样,罪疚感也并非完全不受欢迎,神经症患者并不急于摆脱它们。事实上,他会坚持自己的罪疚感,并抵制一切为他开脱的企图。这种态度本身就以表明,在他对罪疚感的坚持背后,就像在自卑感中一样,必然存在某种具有重要功能的倾向。


---  第二个因素也应该牢牢记在心。真正对某件事感到后悔或羞耻是痛苦的,而向别人表达这种感受更令人痛苦。事实上,比起别人,神经症患者理应更不会这么做,因为他害怕遭到他人的排斥。然而,我们在这里所说的罪疚感,神经症患者却可以轻松的表达出来。此外,神经症患者的自责——经常被解释为意味着潜在的罪疚感——具有明显的非理性因素。不仅在他那具体的自责中,而且在他自认为不配得到任何友善、赞扬和成功的弥散性情感中,他都很有可能走向非理性的极端,从强烈的夸张到纯粹的幻想。


---  第三个表明神经症患者的自责不一定意味着真正的罪疚感的因素是:在无意识中,神经症患者根本就不相信自己是没有价值的。即使在他似乎沉浸于这种罪疚感时,如果别人表现出对他的自责信以为真,他也可能变得怒不可遏。


---  后一种现象引出了最后一个因素,弗洛伊德在讨论忧郁症患者的自责时曾指出过这一点:患者一方面表现出罪疚感,另一方面却缺乏本应该伴随的谦卑。神经症患者在声称自己没有价值的同时,可能会强烈地要求别人的关心和崇拜,还会表现出明显的不愿意接受哪怕最轻微的批评。这种矛盾有可能非常明显,例如,有个女人对报纸上的报道的每一桩罪行,都会产生一种模糊的罪疚感,甚至会因为任何一个亲人的去世而责备自己;但是,当她姐姐某次温和的责备她,说她不应该要求过多的关心和体谅,她竟然气得当场晕了过去。但这种矛盾并非总是如此明显;更多时候,它都隐藏在在表面现象之下。神经症患者可能会把这种自责的态度,误认为一种合理的自我批评。他对别人批评的敏感,可能会被这一信念所掩盖,即只要批评以友好或建设性的方式提出,他就能很好地接受。但这一信念只不过是一块帷幕(wéi mù  ),而且与事实相矛盾。即使显而易见是有好的建议,也可能引起他的愤怒,因为任何形式的建议,都意味着批评他不够十全十美。


---  因此,如果仔细考察罪疚感,并检验它的真实性,我们就会发现,很多看起来像是罪疚感的感觉,实际上是焦虑的表现,或是对焦虑的防御。在某种程度上,这一点也同样适用于正常人。在我们的文化中,人们认为畏惧上帝比畏惧人类要更高尚一些;或者用非宗教的话来说,出于良心而不去做某件事,比害怕被抓而不做某件事要更高尚一些。许多男人假装处于良心而对妻子忠诚,实际上只是害怕妻子发现罢了。由于神经症患者存在大量的焦虑,因此,他们比正常人更倾向于罪疚感来掩盖焦虑。与正常人不同的是,他不仅害怕那些可能发生的后果,还会预期与现实完全不相称的后果。这些预期的性质取决于当时的情境。他可能对即将到来的惩罚、报复或抛弃产生夸大的想法,或者他的恐惧可能完全是模糊的。但是,不论这些恐惧的性质如何,它们都是在同一个点上被引起的;我们大致可以将其描述为对被反对的恐惧。如果这种被反对的恐惧已经构成一种信念,我们可以将其描述为害怕被人看穿。


---  这种对被反对的恐惧,在神经症患者中十分常见。几乎每一个神经症患者,即使在表面上看起来很自信,对别人的意见漠不关心,实际上他都极为害怕被反对、被批评、被指责和被人看穿,或者对它们极为敏感。正如我提到过的,这种对被反对的恐惧,通常被理解为标识了潜在的罪疚感。换句话说,这种恐惧往往被认为是罪疚感的结果。但是,批判性的观察使这个结论变得可疑。在分析过程中,患者常常发现他很难去谈论某些经历或想法——例如,与死亡的愿望等有关的——因为他对这些经历和想法感到非常罪疚,或者更确切的说,因为他相信自己罪孽深重。当他有了足够的信心来谈论这些经历和想法,并认识到它们并没有遭到医生的反对,这些“罪疚感”也就消失了。他们感到罪疚感,是因为他的焦虑,因为他比别人更依赖于公众舆论( yú lùn),并因此天真地将其作为自己的判断。而且,即使在他决心说出导致罪疚感的经历后,那些具体的罪疚感消失了,他对被反对的普遍敏感性从根本上并没有改变。这一观察,让我们得出结论:罪疚感并不是害怕被反对的原因,相反,罪疚感是害怕被反对的结果。


---  由于这种对被反对的恐惧非常重要——无论是对罪疚感的形成,还是对罪疚感的理解,所以,我必须在这里先讨论一下它的内涵。


---  对被反对的不成比例的恐惧可能会盲目的扩展至所有人,也可能之针对一些朋友——尽管神经症患者通常无法清楚的区分朋友和敌人。这种恐惧最初只涉及外部世界,而且或多或少,总与别人做出的反对有关,但它也可能发生内化。这种内化发生的越多,外界的反对就越来越不重要,而自我的反对变得越来越重要。


---  对被反对的恐惧可以表现为各种形式。有时,它表现为持续地害怕得罪他人。例如,神经症患者可能害怕拒绝别人的邀请,害怕提出不同的意见,害怕表达任何愿望,害怕不符合既定的标准,害怕以任何方式引人注目。它也可能表现为一直害怕别人了解自己;即使他感觉到别人喜欢自己,也倾向于向后退缩,避免被对方看穿,然后被抛弃。它还可能表现为,患者极不愿意让别人知道他的任何私事;或者对别人提出的任何关于自己的问题,都表现出极大的愤怒,因为他觉得这些问题企图窥探( kuī tàn)他的隐私。


---   这种对被反对的恐惧,是阻挠(zǔ náo)分析过程的重要因素之一,它使分析师进展不顺,且使患者痛苦不堪。尽管每个分析都各不相同,但所有分析都有一个共同点,即患者一方面渴望分析师的帮助,并希望对自己有所了解;但另一方面,他又必然会反抗分析师,把他视为最危险的入侵者。正是这种恐惧,使患者表现得好像一个站在法官面前的罪犯,而且像罪犯一样,他也暗暗下定决心,要否认自己的一切真实想法,并设法把医生引入 歧途(qí tú )。


---  这种态度有时也会出现在梦中,患者可能梦见自己被迫坦白,而他对此感到非常痛苦。我有一个患者,在我们快要揭示他的某些压抑倾向时,做了一个在这方面很有意义的白日梦。他想象自己看见了一个小男孩,这个小男孩有一个习惯,那就是不时地到一个梦幻的小岛上寻求庇护(bì hù)。在哪里,这个男孩成了一个由法律管辖的社区的一份子,法律禁止让外人知道这座小岛的存在,而且任何可能的入侵者都将被处死。有一个这男孩深爱着的人——虽然经过乔装打扮,但这个人实际上就是分析师——碰巧发现了通向这座小岛的道路。根据法律,这个人应该被处死。然而,这个男孩可以救他,只要他保证永远不会回到这座岛上。这个梦其实是患者内心冲突的一种艺术表现,这一冲突在整个分析中,自始至终都已某种形式存在着。它反映了患者对分析师即爱又恨的冲突——因为分析师想侵入他隐藏着的思想和情感中,还反应了患者既想保护自己的秘密又必须将其放弃的冲动。


---  如果这种对被反对的恐惧不是由于罪疚感产生的,那么人们可能会问,为什么神经症患者会如此担心被人看穿和被人反对呢?


---  造成对被反对的恐惧的主要原因是,在神经症患者向外界和自己展示的“假面”与隐藏在外表背后的所有受压抑倾向之间,存在着巨大的差异。尽管神经症患者因为不能表里如一,因为必须保持伪装而感到痛苦( 他遭受的痛苦比他意识到的还要多 ),但他仍然必须竭尽全力维护这些伪装,因为它们代表了保护他免受潜在焦虑侵袭的堡垒。如果我们认识到,正是这些他必须加以隐藏的东西,构成了他对被反对的恐惧的基础,我们就能更好的理解,为什么某些“罪疚感”的消失并不能消除他的恐惧。事实上,除了罪疚感,需要改变的东西还有更多。坦白的说,正是他人格中的不真诚,或者更准确的说,正是他人格中的神经症成分,造成了他对被反对的恐惧,而他害怕被人发现的也正是这种不真诚。


---  至于他所隐藏的具体内容,首先是“攻击性”这一术语所涵盖的种种行为。这个术语不仅包括患者的应激性敌意,比如愤怒、仇恨、嫉妒、想要羞辱他人,还包括他对别人的一切隐秘要求。因为我已经详细讨论过这些要求,所以在这里只简单地说一下:他不想自力更生,不想通过自己的努力来获得想要的东西;相反,他在内心深处坚持做个寄生虫,依赖他人而活,无论是通过支配或剥削还是通过温情、爱或顺从的方式。一旦有人触及了他的敌意性反应或他的隐秘要求,患者就会产生大量焦虑。这不是因为他感到罪疚,而是因为他发现自己获得所需支持的机会受到了威胁。


---  其次,患者想隐藏他的软弱感、不安全感和无助感,隐藏他无法坚持自我,隐藏他有多么焦虑。出于这个原因,他虚构了一个强有力的外表。但是,他对安全感的追求越是集中于支配他人,他的骄傲越是与力量相关,他就彻底的瞧不起他自己。他不仅感觉到软弱中存在的危险,而且认为软弱是可鄙( kě bǐ)的,不论是自己还是他人的软弱。同时,他还把任何弱点和不足都归为软弱,不管是不能独立自主,不能战胜自己内心的障碍,不得不接受他人的帮助,还是不能摆脱心中的焦虑。由于他在本质上瞧不起自己的任何“软弱”,而且他相信别人发现了他的软弱,同样也会瞧不起他,所以他不顾一切的努力隐藏这种软弱。但与此同时,他又总是担心自己迟早会被人看穿,于是焦虑持续不断地产生。


---  因此,罪疚感以及与之伴随的自责,并不是患者害怕被人反对的原因,而是其结果。不仅如此,它们还是对抗这种恐惧的一种防御措施,暂时将其作为避免被人反对的第一种方法。它们实现了获得安全感和掩盖真实问题的双重目标。而实现后一个目标只有两个方法:要么不让别人注意到应该被隐藏起来的东西,要么通过极端地夸大其词而使它们显得不真实。


---  我将举两个例子,它们可以说明很多情况。有一天,一个患者严厉地指责自己忘恩负义,指责自己成了分析师的负担,没有认识到分析师只收取了他很少的治疗费用。但在会谈结束的时候,他却发现自己忘了带当天要支付的费用。这只是他想不劳而获的众多证据之一。这里和别处一样,他那夸大其词、大而无当的自责,发挥了隐藏具体问题的作用。


---  再如,一个成熟而聪明的女人,因为自己小时候发脾气而深感罪疚,尽管她在理智上知道,以前发脾气是因为父母蛮横无理的行为,尽管她现在已不再相信,一个人必须对自己的父母无可非议。然而,她在这方面的罪疚感仍然非常强烈,以至于她倾向于把自己与(删减)失败,也看作是因她敌视父母而受到的惩罚。通过把自己当前无法与男性建立关系(此处有修改) 归咎( guī jiù)于幼稚的愤怒,从而掩盖了实际上在起作用的因素,比如她自己对男人的敌意,以及她由于害怕被拒绝而退缩到一个壳里。


---  这些自责不仅可以让自己免于应对被人反对的恐惧,还可以通过说反话的方式,得到正面的安慰。即使不涉及任何外人,它们也可以提高神经症患者的自尊,使他获得安全感。因为自责意味着患者有敏锐的道德判断,他会为别人忽略的错误而责备自己,从而最终使他觉得自己是个了不起的人。更重要的是,这些自责让他松了一口气,因为它们很少涉及他对自己不满的真想,所以,事实上为他打开了一扇秘密的门,让他相信自己其实没有那么糟。


---  在进一步讨论自责倾向之前,我们必须考虑避免被人反对的其他方法。第二种方法与自责相反,但能同样达到目的,那就是让自己永远正确或完美,以此阻止任何批评,让别人的批评没有立足之地。在这种防御措施盛行的地方,任何行为,即使是明显错误的行为,也都会通过机智的诡辩被说成合理的,宛如一个聪明的、有技巧的律师所为。这种态度可能会发展到一个极端:即使是在无关紧要的细节上,比如天气预报,他们也要坚持正确;因为在这类人看来,任何细节的错误都可能会招来全盘皆输的危险。通常情况下,这种人不能容忍意见上的细微分歧,甚至不能容忍情感方面的不同偏好,因为在他的思想中,哪怕是最微小的分歧也等同于批评。这种倾向在很大程度上解释了所谓的“虚假适应”( pseudo-adaptation)。有些人尽管患有严重的神经症,但仍然设法在自己眼中,有时也在周围人的眼中,看起来“正常”和适应良好;在他们身上,我们就可以看到这种虚假适应。在这种类型的神经症患者身上,我们几乎可以断定,他对被人看穿或被人反对有着极大的恐惧。


---  神经症患者保护自己避免被人反对的第三种方法是,通过无知、疾病或无助来寻求庇护。我在德国治疗的法国女孩就是一个明显的例子。我在前面曾提到过两个女孩子,因为被父母怀疑有智力缺陷而被送到我这里,而她就是其中一个。在最初几周的分析中,我也曾对她的心智能力表示怀疑;她似乎听不懂我说的任何话,尽管她完全听得懂俄语。我试图用更简单的语言来重复同样的话,但仍然没有任何进展。最后,有两个因素打破了这个僵局。她做了几个梦,在梦中,我的办公室就像是一座监狱,或是一个给她做身体检查的医生办公室。这两个意向都暴露了她对于害怕被人看穿的焦虑;她最后一个梦,是因为她害怕任何身体检查。另一个能说明问题的因素是她日常生活中的一件事。有一次,她忘记按照法律的要求出示护照。最后,当她被带去见官员的时候,她假装听不懂德语,希望以此逃脱惩罚——她大笑着像我讲述了这件事。然后她意识到,她对我也使用了同样的策略,而且是出于同样的动机。从那时起,她用事实证明自己是一个非常聪明的女孩。她一直躲在无知和愚蠢的背后,以逃避被指责和惩罚的危险。


---  一般而言,任何一个给人感觉不靠谱的、顽皮的并且行为也是如此的儿童,都会采取这一策略,以免别人对他太认真。有些神经症患者终其一生都会采取这种态度。或者,即使他们没有表现得像个孩子一样,也可能拒绝认真对待自己的感情。在分析的过程中,我们可以观察到这种态度的作用。那些快要认识到自己攻击倾向的患者,可能会突然感到无助,突然表现得像个孩子,除了保护和爱之外,别无所求。或者,他们会做这样的梦:在梦中,他们发现自己渺小而无助,不是蜷缩在(删减),就是依偎在母亲的怀抱里。


---  如果无助在某个情境中不适用或者无效,那么疾病也可能起到同样的作用。众所周知,疾病可以用来逃避困难。然而,与此同时,它还为神经症患者提供了一道屏障,让他自己意识不到:内心的恐惧正使他回避自己本应该处理的情况。例如,一个与上司相处困难的神经症患者,可能会通过严重的消化不良来寻求庇护。此时,患者的作用在于,它患上失去行动的能力;换言之,这是一个借口,让他不去认识自己的懦弱。


---  避免任何反对的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个防御措施,是营造一种受害的感觉。通过感觉受人虐待,神经症患者避免了自卑自己利用他人的倾向;通过感觉自己悲惨的被人忽视,他避免的自己占有他人时间的倾向;通过感觉别人对自己毫无帮助,他隐瞒了自己想要打败别人的倾向。神经症患者频繁地使用并坚持这种感觉受害的策略,因为它实际上是最有效的防御方法。它使神经症患者不仅可以免于自责,同时还可以把责任推到别人身上。


---  现在,让我们回到自责的态度上来。它们的另一个作用——除了保护自己不去面对被人反对的恐惧以及获得正面的安慰之外——是防止神经症患者看到任何改变的必要性;实际上,这种自责成了改变的替代品。要改变一个发展成熟的人格,对每个人来说都是及其困难的。但对神经症患者来说,这个任务更是难上加难,不仅因为他更难认识到改变的必要性,还因为焦虑使他的许多态度成为人格中的必需品。因此,一想到必须要改变,他就恐惧万分,退缩不前,拒不承认改变的必要性。逃避这种认识的方式之一,就是在内心隐秘地相信,通过自责,他就可以“渡过难关”。这个过程在日常生活中可以经常观察到。如果有人后悔自己做了某件事,或者后悔没能做某件事,并因此想要做出补偿或改变导致失败的态度,他就不会让自己淹没在罪疚感中之。如果他真的沉浸于罪疚感,就表明他在逃避改变自己的艰巨任务。悔恨自责的确比改变自己容易得多。


---  顺便提一句,神经症患者让自己对改变的必要性视而不见,另一种方式是将自己现存的问题理智化(intellectualize )。那些倾向于这样做的患者,在获得心理学知识的过程中得到极大的智力上的满足,这包括对其自身的认识,但也仅限于此。这样,这种理智化的态度就被用来作为一种保护手段,防止他们在情感上体验任何东西,从而使他们认识不到自己必须做出改变。这种情形就好像是,患者一边注视着自己,一边说:“瞧,多有趣呀”!


---  自责还可以用来回避指责别人的危险,因为把罪责揽到自己身上。似乎是一种更安全的方式。对批评和指责别人的抑制,会强化一个人自责的倾向,这一点在神经症中发挥了极大的作用,因此我们应该进行更深入的讨论。


---  一般来说,这些抑制倾向是有其历史过程的。如果一个孩子在充满恐惧和仇恨的环境中长大,并且这种环境抑制他自发的自尊心,那么他必然会对周围的环境产生强烈的怨恨。然而,他不仅无法表达这种怨恨,而且如果他受到足够的恐吓,他甚至不敢在意识情感中察觉到这些怨恨。这部分是因为他害怕受到惩罚,部分是因为他害怕失去自己所需要的关爱。这些幼稚的反应在现实中有坚实的基础,因为创造这种氛围的父母,由于自身神经症的敏感,几乎从来都不能接受批评。然而,这种认为父母不会犯错的态度普遍存在,也可以归因于文化因素。在我们的文化中,父母的地位建立在权威的基础上,他们总是依赖这种权威来强迫子女服从。在某些情况下,仁爱支配着家庭成员之间的关系,因此父母没必要强调他们的权威。然而,只要上述文化态度存在,它就会或多或少给家庭关系蒙上一层阴影,即使只是在幕后起作用。


---  当一种关系建立在权威的基础上,批评往往就受到禁止,因为他会破坏权威。这种禁止可能是公开的,并通过惩罚来执行禁令;但更有效的方法是,大家对这种禁止心照不宣,然后在道德基础上广泛推行。这样一来,孩子对父母的批评,不仅会受到父母敏感性的制约,还受到这一事实的限制,即由于普遍的文化态度认为批评父母是一种罪过,所以父母会或明或暗地影响孩子,使他们产生同样的想法。在这种情况下,一个不那么容易受到恐吓的孩子,可能会表现出某种反抗,但这种反抗反过来又会使他感到罪疚感。而一个更容易受到恐吓的孩子,则不敢表现出任何怨恨,逐渐地甚至不敢想象父母也有可能犯错。然而,他感觉到一定有人错了,并因此得出结论:既然父母总是对的,那么错的一定是他。不用说,这通常不是一个理智的过程,而是一个情感过程;它不是由思维决定的,而是由恐惧决定的。


---  就这样,孩子会开始感到罪疚,或者更准确的说,他会形成一种在自己身上找错误的倾向,而不是冷静的权衡利弊,客观的考虑整个情形。他的自责更可能使他感到自卑而不是罪疚。这两者之间只有模糊的界限,且完全取决于他周围环境对道德的强调程度。例如,一个女孩总是屈居于她姐姐之下,并且出于恐惧而忍受不公平的待遇,压抑着她内心真正感受到的不满。她可能会告诉自己,这种不公平的待遇是合理的,因为她本来就不如姐姐( 没她漂亮,没她聪明);或者她可能认为,这种不公平的待遇是正当的,因为她是一个坏女孩。然而,在这两种情况下,她都是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而没有意识到自己受委屈了。


---  这种反应方式并不是固定不变的。如果它在儿童身上不是过于根深蒂固,如果儿童周围的环境发生了改变,或者如果他的生活中出现了欣赏他并在情感上支持他的人,那么这种反应就可能会改变。但如果没有发生这种变化,这种把指责别人转化为自责的倾向就会与日俱增。与此同时,他对整个世界的不满也会从各方面不断累积,而他对自己表达怨恨的恐惧也会日益增强,因为他会越来越害怕被人看穿,而且会认为别人和他一样敏感。


---  但是,认识到一种态度的根源并不足以解释它。无论是从实际的角度还是动力学的角度考虑,更重要的问题都是,此时此刻是哪些因素导致了这种态度。神经症患者在批评和指责他人方面有着特别的困难,是因为有一些决定因素存在于他的成年人格中。


---  首先,这种不能提出批评的态度,表明患者缺乏自发性的自我肯定。为了理解这一缺陷,只需要把这种态度与我们文化中正常人的感受和行为进行比较——在提出和表达控诉方面,或者更广泛的说,在攻击和防御方面进行比较。正常的人在争论中能够为了自己的观点辩护,能够反驳别人无端的指责、暗讽或无理要求,能够在心理或行为上反抗别人的忽视和欺骗。如果他不喜欢某个请求或提议,且当时的情境允许,他就会加以拒绝。如果有必要的话,他能够感受到自己的批评和指责,也能表达自己的批评和指责。或者如果他想的话,他能够刻意回避或赶走一个人。此外,他还能够捍卫自己或主动出击,而不会出现过于激动地情绪。他能够在夸大的自责与夸大的攻击之间保持中庸的立场,而这两个极端都会导致一个人对整个世界进行毫无根据的强烈控诉。因此,只要在没有患神经症的情况下,在相对摆脱了弥散性的无意识敌意以及拥有了相对稳定的自尊时,人们才有可能采取中庸之道。


---  当缺乏这种自发性的自我肯定时,不可避免的结果就是产生一种软弱和无助的感觉。一个人知道——也许他根本没有思考过——如果情况需要,他就可以攻击或保护自己,那么这样的人是强大的,并且他也会感觉如此。如果一个人意识到他可能做不到这一点,那么他就是虚弱的,并且他也会感觉自己是虚弱的。无论我们是出于恐惧还是智慧而制止了一场争论,无论我们是出于软弱还是正义而接受了别人的指责,我们都会向电子钟一样准确的记录下来,即使我们有可能成功地欺骗有意识的自我。对神经症患者来说,这种对软弱的记录正是他容易恼怒的长期秘密来源。许多抑郁的症状,都是在一个人无法为自己的论点辩护,或者无法表达批评意见后开始的。


---  其次,无法表达批评和指责的另一个因素与基本焦虑有关。如果一个人觉得外部世界充满了敌意,如果他对这个世界感到无助,那么,任何惹恼他人的行为似乎都是轻率鲁莽的。对神经症患者来说,这种做法的危险似乎更大;而且,他对安全感越依赖于别人的爱,他就越害怕失去这种爱。对他来说,惹恼别人的结果,与正常人的理解完全不同。因为他自己和别人的关系脆弱易碎,所以他无法相信别人和他的关系是牢固的。因此,他觉得,惹恼他们便可能意味着最后的决裂;他预期自己会被别人彻底抛弃,遭到唾弃或憎恨。此外,他有意识或无意识的认为,别人和他一样也害怕被人看穿或批评,因此他倾向于小心翼翼地对待别人,正如他希望别人也会如此对待他一样。他极度害怕提出甚至是感受到对别人的控诉,这使他陷入了一个特殊的境地,正如我们所见到的,他的内心充满了郁积的怨恨。事实上,每个熟悉神经症患者行为的人都知道,他们确实会表达出大量的控诉,有时以隐蔽的形式,有时则以公开和最具有侵略性的形式。既然我仍主张神经症患者对批评和指责别人有一种基本的怯懦,那么就有必要简略的讨论一下,这些控诉在那些条件下才会表达出来。


---  第一,它们可能在令人绝望的压力下表达出来,更明确的说,当神经症患者感到不会再有什么可失去时,当他觉得不管自己的行为如何都会遭到拒绝时,这种控诉就会表现出来,例如,如果他努力表现得友善、体贴,但并没有马上得到回报或者遭到了拒绝,那么这种情形就会出现。他的控诉是一次性激烈的爆发完毕,还是会持续一段时间,取决于他的绝望会持续多久。他可能在一次危机中,把一直对别人的不满全部发泄出来,也可能他的指责会持续很长一段时间。他所说的都是内心想表达的,而且也希望别人能够认真对待他说的话。然而,他在内心深处还是希望他们能够认识到他有多绝望,并因此宽恕、原谅他、即使在没有绝望的情况下,如果这些责备指向的是神经症患者有意识憎恨的人,并且他也不指望从他们身上得到任何好处,那么也会出现类似的情形。在另一种情况下,也就是我们马上要讨论的情况,这种真实情感的要素消失了。


---   第二,如果神经症患者觉得自己被人看穿或受到了指责,或者存在这种危险,他也会以或多或少激烈的方式表达自己的控诉。与被人反对的危险相比,惹恼他人的危险就不算什么了。他觉得自己正处于危急关头,因此要进行反击,就像一只天性敏感的动物,在遇到危险时会拼命地反击。患者可能会对分析师提出强烈的控诉,特别在他们害怕某些事情被揭露时,或者在他们做了某件预期会遭到反对的事情时。


---  不像在绝望压力下做出的指责,这种攻击是盲目的。它们不分青红皂白地发泄出来,不管是否存在误伤,因为这完全是为了躲避眼前的危险,使用什么方法无所谓。虽然这些攻击偶尔也会包含一些真实的控诉,但它们大体上都是夸大的、荒诞的、在内心深处,神经症患者并不相信自己的这些控诉之词,也不期望它们被认真对待。如果有人把它们当真,例如,如果别人与他一本正经地争论,或者表现出受伤的迹象,他都会感到十分惊讶。


---  当我们认识到指责的恐惧是神经症性格结构中所固有的,并进一步认识到这种恐惧是如何被处理的,我们就能够理解,为什么患者在这方面的行为经常是自相矛盾的。神经症患者经常不能表达合理的批评,即使他内心充满了强烈的不满。例如,每次他丢了什么东西,都会深信不疑是女佣偷得;但当女佣没有按时呈上饭菜时,他却没法提出控诉甚至也不会抗议。他所提出的控诉在某种程度上经常是不真实的,抓不住重点,有一种虚假的色彩,是没有根据或完全荒诞的。作为一个患者,他可能大肆指责分析师毁了他的人生,但他无法真实地反对分析师抽烟嗜好。


---  这些公开表达的指责,通常并不足以发泄患者心中所有郁积的怨恨。为了发泄所有的怨恨,他还必须采取间接的方式,这种方式可以让患者表达他的怨恨,同时又意识不到自己在做什么。有些怨恨是他无意识中表现出来的;有些则是他的移情,从真正想要控诉的人那里转移到相对无关的人身上,例如,当一个女人对丈夫产生怨恨时 ,她可能会责骂她的女佣。或者,这种怨恨会表现为控诉一般的环境或命运。这些方式相当于安全阀,它们本身并不是神经症患者所特有的。神经症患者所特有的间接地、无意识地表达控诉的方式,是以受苦作为媒介的。通过受苦,神经症患者可以让自己呈现为活生生的控诉。例如,一位妻子常常因丈夫很晚回家而生病,这不仅比大吵大闹更有效的表达了她的怨恨,而且还有一个好处:在自己眼里,她是一个无辜的受害者。


---  第三,患者的控诉通过受苦表达出来,因为受苦使控诉显得合情合理。至于受苦如何有效的表达控诉,取决于患者对控诉的抑制。如果恐惧不是太强烈,受苦可能会戏剧性地表达出来,表现为公开的。普遍的责备:“看你让我受了多少苦”。这种方式与前文所讨论的获取爱的方式也有密切联系,表达控诉的受苦同时也可以充当乞求怜悯的方法,获取爱作为对伤害的补偿。在控诉方面受到的抑制越大,这种受苦就越少表露出来。这种情形可能会走向极端,即使神经症患者甚至不会让别人注意到他在受苦。总而言之,我们发现,神经症患者表现受苦的方式是多种多样的。


---  由于他内心充满了恐惧,神经症患者总是在责备别人和自责之间摇摆不定。结果之一是,他产生了一种永恒的和绝望的不确定感,不知道对自己的批评是否正确,不知道自己是否受到了冤枉。他根据经验知道或明白,他对别人的指责往往并没有现实根据,而是因为他自己的非理性反应。这种认识使他更难发现自己是否真的受了冤枉,从而使他无法在必要时采取坚定地立场。


---  旁观者很容易把这些外在表现解释为特别强烈的罪疚感的表达。这并不意味着观察者也是神经症患者,但它确实暗示他与神经症患者的思维及情感都受到了文化的影响。要想了解文化究竟如何影响我们对待罪疚感的态度,就不得不考察各种历史、文化和哲学的问题,而这将远远超出本书的范围。不过,即使完全忽略这些问题,我们也至少有必要提及(删减半句)。


---  关于罪疚感的讨论,可以简略的总结如下:当神经症患者责备自己或表现出某种罪疚感时,我首先不该问“什么使他产生了罪疚感”,而应该问:“这种自责的态度可能有什么功能和作用”。通过观察,我们发现自责的主要功能是:表现了患者对被人反对的恐惧,这种恐惧的防御,以及避免自己指责他人。


---  弗洛伊德和大多数追随他的分析师,都倾向于把罪疚感视为基本的动机,这反映了他们那个时代的思想潮流。弗洛伊德认为罪疚感产生于恐惧,因为他假定恐惧促成了“超我”的诞生,然后“超我”又会导致罪疚感;但他倾向于认为,良心的要求与罪疚感一旦确立就会作为根本的动因发挥作用。而进一步的分析表明,即使我们学会了用罪疚感来对应良心的压力,并接受某种道德标准,但隐藏在罪疚感背后的动机仍然是对事件后果的恐惧,尽管这种动机表现得很微妙、不明显。如果我们承认罪疚感本身并不是根本的动机,那么就有必要修正某些精神分析理论了,这些理论建立在这样的假设之上,即罪疚感是产生神经症的最主要因素,特别是那些具有弥散性的罪疚感,弗洛伊德曾称之为无意识罪疚感。在此,我只提及其中三个最重要的理论:第一;与“消极治疗反应”(  negative therapeutic reaction )有关,该理论主张,在治疗中,患者由于无意识的罪疚感而宁愿继续生病;第二,认为“超我”是一个内部结构,它对自我实行惩罚;第三,所谓的道德受虐( moral masochism ),它把个人的自我折磨解释为对于惩罚的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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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者小记:

---  眼睛都花了,在文章中间部分,有段时间恍惚了,很明显的症状是,眼睛盯着书,手下打着字,脑中出现的却不是书上的文字,而是其他的一些什么。这是很明显的走神儿了;但自己却意识不到是走神儿,手下打错的字符还在和眼睛辩证着对错,最后才发现是脑子卡壳儿了!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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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笔者:金乌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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