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从傍晚下到现在,外面天如水洗黑板,黑出白光,雨点沿玻璃窗凝结成小珠,连绵不断落下。西格躺在床上,眼睛就没离开过手机,目光看起来像在发呆,手指左右上下灵活移动,嘴角纹丝不动。一种躁动令他很累,每次打出的话,令他有些羞愧,不好意思,觉着自己太无耻了。他想要做爱,他没敢直接打出来。
每句话他都感觉到自己的暗示,对方却依旧很正常的聊着天,他越发急躁,犹如机械般将欲望化成双关语化成模棱两可的暗示,这样即使对方看破了不想,也不至于觉着他猥琐。猥琐这两个字是他形容自己的,下一秒他就想要抽自己,认为自己应该被拖出去游行。
在马路上,他全身破烂,绳索捆住手脚,每一步都是靠人推搡,时而像球滚在地上,时而像落叶跌在泥里,没有外力就爬不起来,下一秒他走进沙漠,唇干舌燥,天上有鸡蛋、西红柿、菜叶、橘子等等,从嘴边擦过,在嘴上划开一道道裂痕,他要渴死了。
西格走下床,举起杯子,一口将水喝完,又回到床上。
微信那头的女孩修说:好想淋雨。
西格回说:去哪?
修:马路上。
犹豫再三西格回说:可以。
犹豫是他并未见过对方,不知对方长什么样,按照流程顺序它们应该互相看过照片之类,然后再约见面,最后发生不可言喻的事。这是流程顺序,需要耗费精力,慢慢聊天,循序渐进。可今天他不想要这样,想要单刀直入,直接进入最后,明明是想要利用别人解决自己的需求,却要这般虚伪,又是何必呢?矛盾的是,不这样,别人就不会投入怀抱。他就像个坏掉的孩子,想不通其中道理,一味把自己贬称坏人,可惜又做不到成为一个毫无道德包袱的人。有时候可以两情相悦,又或是一拍即合,各取所需,各回各家,各自安好,甚至像电影里般浪漫。世界上孤单寂寞的人就如繁星般,各自相信自己是天空最亮的星星,一定找不到其它星星能永远陪伴自己,又各自在夜深时去寻找能懂得欣赏自己的星星,让自己脱离天空,义无反顾落入地球,成为平凡。
雨天深夜,路上行人稀少,车辆来来去去,用的好似光速,都在逃离这雨水。西格出现在路边,头发贴在脸上,衣服黏在身上。他才想起他们相约在马路上,却没有说是哪条马路,而他没带手机。他找了个石墩坐下,静静的发起呆,感觉自己像个弃儿,悲伤的不能自拔,雨水带来的寒意包围他。他坐在宇宙中,双脚捶地,头耷拉在肩头,眼前是碎石飞来飞去,其中就有地球,蓝色,如一滴眼泪。他凝视着地球,地球悄然转动,无视他。
他反应过自己被人耍了,是他活该,不想付出就想得到回报,美其名不虚伪,想要耍流氓还要装君子,才是最大的无耻。君子坦荡荡,连自己都无法面对的人,大概就从为真实过,也就从未活过。
西格是对自己也虚伪的存在。
修和西格不认识,可是她和他一样孤独,需要人陪,无论是谁,能陪她说话就好。在雨下的越来越大时,她已经厌倦了西格的试探暗示,聊天也就乏味了,换种说法是,她已经不需要人陪伴了,能量已经充满,可以继续自己一个人就好,不需要去面对一些人和事。人和事都是可怕的,这是修的认知,小时候去亲戚家,父亲一定会让她喊人,她不喜欢,还顶嘴说,我找他们又没事,为什么要喊!长大后,知道这是一种礼貌,是人类社会约定俗成的规矩。即便明白这是礼貌,也学会这么做了,骨子里修还是厌倦这样的行为。长大的可怕在每时每刻你都要像一个去亲戚家的小孩,礼貌规矩,假装自己是个好孩子,不能让爸妈丢人,因为回去后可能会挨揍,现在的挨揍方式不是直接的肉体攻击而是失去工作、朋友、机会等等,最后就是无法生存。
和古人不同,我们不能靠自己生存下去,什么都习惯买,即使你想要回家种田养活自己,前提还得有土地,土地哪来,需要买,买就是用钱去换取,钱要工作获得,工作就要靠其他人。
修的最大梦想是靠自己活下去,当她起床拿起牙刷时,梦就已经碎了。
当她打出“想去淋雨”
目的是结束无聊的聊天。
出乎意料的是,半分钟后,对方打出的是“可以”
之后她回:“好,在哪?”
那时候西格已经出门了。
修等了一分钟,对方没回,雨声渐大,她放下手机,起身走出家门。
噼里啪啦的雨声来至地面和她的脸,在雨水没碰到障碍前它并不会发出声音。在她不走出来看看,是不会遇上别人。
从巷口出来,路灯孤影,眯着眼,站在路边,雨水模糊了她的视线。马路对面石墩上坐着一个人,看不清样子。看了一会后,那人也看到她,穿过一层层雨帘,没有模糊,他招手了。
她也招手了。
他挥手了。
她也挥手了。
在转身的那一刻,修忽然改变主意,回身喊了一句:“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