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四的中午,突然接到了晚报小辛的电话,她说要给我个惊喜,然后把电话换给了另外一个人。
我由此断定她是从北京回到了延吉,同时猜要跟我通话的肯定是晚报同仁。
电话里面是一个男声,他说晓晶你好啊,你猜猜我是谁?
会是谁呢?
我脑子里迅速启动回忆模式。
声音略带沙哑,不清脆却足够有力,不年轻却也不苍老,亲切里带着几许期望和调皮。
我感觉一股暖流涌上心头,我听出来了。
我慢慢地说,你是我的房总。
他是我的房总,是我们延吉晚报的大家长。
从创刊的第一份报纸,到最后停刊的最后一份报纸,他都是见证人。
他是我们延吉晚报的灵魂人物。
巧得很,房总跟我一样都是属鼠的,今年要满70岁了。
当年他一直是晚报社最帅最有魅力的男士,将近180的大个子,瘦瘦的,戴着眼镜,斯文又儒雅。
一转眼我离开报社18年了,依稀记得当年我在深圳的时候见过一次房总。
15年过去了,他会是什么样子呢?
除了小辛,我还会见到谁呢?
放下电话,我直奔大家聚会的地点。
站在包间门外,我心潮彭拜。
离开报社18年后,这是我第一次参加聚会。
我把门推开一条缝,轻轻地探了一下头。
马上屋内一片哗然。
小小包间内是一众熟悉的面孔。
我一时语塞。
离我最近的周延辉和赵莲惠两位大姐马上把我拉进来,又帮我脱大衣又要拥抱,其他人也都热切地盯着我,我觉得应接不暇。
挂好大衣,我对大家说,让我先拥抱一下房总可以吗?
大家说好啊好啊。
于是我绕开几把椅子,扑进了房总张开的双臂间的怀抱。
回看其他同事拍的当时的照片,我的嘴是瘪着的。
我知道,那一刻我是在忍着泪的。
房总还是那样高大、儒雅。
时光不够公平,除了双鬓依稀的白发,我看不出房总和当年有什么变化。
这是令在座其他老大哥们羡慕嫉妒的主要原因。
在房总的怀抱里,我是那样的小,又瘦又小,好像又回到了当年小不点儿的模样。
可是回想当年,我们这样的小小记者是断然不敢扑进房总怀抱里的。
那时候,房总是个意气风发的领头羊,在我们眼里也是高高在上的报社第一号大领导。
坐定之后,大家对我嘘寒问暖。
一个一个亲切的面孔和名字马上就回到了我的脑海里。
辛德晶不必多说,跟我和晖非常要好,我跟她一直就是这样的关系,根本不用客套和礼貌,张嘴就是事,“你在北京吗?我过几天要去,住你家几天吧”,她说“哦,你来吧。啊?还有你老公和儿子啊,好啊好啊”。
后来我也在北京待过,也一起聚过好几次。
再后来失联了一阵,联系上以后也是有一搭没一搭,说话从来就是直接说事,互相一句客套都没有,问候都省了,不知何故。
姜山姜助理是我的称呼,其实后来他是我们的副总编,跟我姐也都熟悉,现在是房总的“小”伙伴。
印象中他从来都是笑呵呵的,后来发现他在晚报群里的微信名称也是“笑呵呵”,名如其人。
温海滨大哥有点见老了,这是实话。头发数量和颜色都有所改变,幸运的是面孔变化不大。我当年生欧巴的时候,温哥刚好在医院有熟人,跑前跑后地帮我张罗着,古道热肠。
财务袁姐是我们报社的“财神爷”,她个子高嗓门大,每次春游秋游搞活动什么的都是非常热心的一个,而且对我们这些小不点更是爱护有加,对我更是热心关照,很多细节都令人难忘。
周延辉姐姐也是一直对我非常关爱的,记得有一次跟一个同事发生了矛盾(报社7年唯一的一次),还是周姐出面劝解我的,我最后好像是看在周姐的面子上放弃了敲房总办公室的门。
呵呵,当年也是小勇士一枚,确认完毕。
赵莲惠姐姐是后来加入我们大家庭的,也是行政后勤部门的同事。她白白的皮肤、大大的眼睛、高高的鼻梁,看起来呆萌呆萌的,外貌一点也不像中国人,可是一张嘴就露馅了,大嗓门可亮可亮了,还会唱字正腔圆的京剧。
朱华和李艳梅一个比我大一岁一个比我小一岁,当年都是一起战斗的小伙伴儿。
她们俩跟房总一样,从身材到相貌都看不出任何变化来。
艳梅当年是摄影记者,工作关系我俩一起去过长白山,留下了很多美景美图。
她说,后来再去那里的时候,再也看不到那么原始自然的美景了。
大勇、毛保杰和爱军当年都是小老弟,十多年过去了,他们三个变化有点大,都稍稍胖了些,已成家立业或为人父亲,成熟得像个大男人了,可是聊起天来,晶姐晶姐的一叫,我就看到了他们和我自己青春的影子。
袁姐几次动容地举杯,说看到了我们,仿佛一下子回到了二十多年前。那时候房总领着一大群人,认真地做一份报纸,做着属于我们自己的新闻事业。
说话间,有人打周姐的电话。
接起电话来,真是无巧不成书,报社同事金鹤哲从威海回到了延吉!
大家激动不已,这又是一个回家的人。
等到鹤哲推门而入的时候,整个聚会的气氛达到了高潮。
这个当年全报社皮肤最白、气死女孩的男孩,虽然已经长成了一个成熟稳重的中年男人,可在我们眼里,还是有点害羞腼腆的样子,就是个乖乖弟的形象。
房总举起了酒杯,他聊起了自己。
这是我第一次听房总说自己的芳华,说晚报的前世今生,说大家伙,说纸媒和新闻的未来。
房总说,大家都说我创办了延吉晚报,成就了大伙,可是大伙也成就了我。
房总说,晚报创刊时,招来的都是我们这样的大学毕业生,很多都是校门出来就一脚跨进报社的,后来跟着报社一起成长和发展。他高兴大家经过了晚报的历练,各自有了今天的成就。
他还说,虽然纸媒现在大不如从前,可是在中国,“白纸黑字”代表着非常特殊的意义,而且时代不会没有新闻,因此仍在从事纸媒工作的同事们依然可以继续坚持下去。
哈哈,非常有道理,确实如此。
那天我才知道,著名作家张笑天的《雁鸣湖畔》是我们房总最后帮助用复写纸抄写并完成初步校正的。
张笑天先生当时非常信任房总才委托其代为做此事。
后来房总去了《延边日报》,圆了自己的记者梦,再后来创刊《延吉晚报》,一路走来,风风雨雨,坎坎坷坷,又圆了我们大家的记者梦。
眼下,我们这些晚报人遍布全国各个省市,有继续做媒体的,有在政府部门各系统工作的,有当大学老师的,有改行经商的,像我这样在医院上班的,应该是唯一的一个了。
无论如何,报社的那段经历应该是每个延吉晚报人一生中非常重要的一段历程。
房总说,令他感到幸运的是,从始到终,他都是认真地在做新闻,大家也一样,因此现在回忆起来,才觉得那段经历非常宝贵。
是啊,单说我自己,前一阵用100天的时间让自己重生,靠的不就是这每天堆砌起来的一个个文字吗?!
那些文字一点一点地走进我自己的心灵,然后牵引着我走向一个新的世界,美好的快乐的丰富的新世界,他们仿佛就是我的灵魂,飘散在各处流浪,现在终于知道应该回家了,于是聚到一起,安安稳稳地回到了我的身上,令我充满了活力,充满了对未来的希望,盼望每一个太阳升起的明天。
其实,在心底,我一直感谢我在延吉晚报的7年的工作经历,这在过去的100篇文字里曾不止一次地提到过,可是回看起来,竟然没有一篇是写报社的!没有一篇写写我们的报纸,写写我们的房总,写写我的第一个主任郎金波老师、后来的何方老师,报社的大才子刘建民老师、王绍忠老师等等。
当年在我们眼里,他们都是搞新闻的大腕,我们这样的小记者小编辑都得仰视才行呢。
现在想想,我应该是离家太远了。
远到闻不到纸媒的气息,摸不到新闻的影子。
这次聚会时当场就被拉进晚报一家的群里,好几个人惊叹不已,韩姐、辛姐、云珠、徐姐等都纷纷问候我,聊起当年美好的旧事来。
一闭眼,就不小心穿越了。
我梳着两条辫子,跟大家一起去乡下采访;坐在办公桌前写稿;去电脑室看版面;领着摄影老师去跑新闻;报社春游时跟云珠各绑着一条腿跑两人三足;穿着我的朝鲜族婚礼服跟大家一起表演;代表报社参加市里演讲比赛……
这样的镜头一个一个地在眼前晃过,这不就是我的芳华吗?这也应该是所有晚报人的芳华吧。
加了房总的微信,他发给我那天的照片,还细心地写上了“辛德晶胡晓晶金鹤哲回家了”。
我看到了关爱和热切。
我把100篇中的《不负春光不负冬》、《让古老的围屋告诉现在和未来》以及那篇写我们敦化的文字发给了房总,房总也是我的敦化老乡。
我请房总指正,仿佛小学生交作业一般。
房总说,你写的文字那么优美流畅,我很喜欢。
我暗自松了一口气,仿佛作业过关了。
我说,那些文字虽不华丽,却是心声。
我所爱好的文字并深深受益的文字啊,就是在这里一点点堆积起来的,延吉晚报的7年就是基石,不管上面的楼宇是否高大是否雄伟,但这基石到何时为止都结结实实牢不可破。
当年那些大大小小地豆腐块或者长一点的通讯稿,不仅印在了纸上,也深深地印在了心底。
白纸黑字,确实如房总所说,那是抹不掉的痕迹,黑字落在白纸上,心就踏实了。
而我,扑进房总怀抱的那一瞬间,真的也就带着重新聚合完整的灵魂,香香的暖暖的,回家了。
感恩房总。
感恩延吉晚报。
感恩所有同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