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12月31日,离开西充居所赴蓉,与女儿女婿团聚。辞旧迎新之日上青城山踏雪,其悦怡不可言说。
川雪少见。飘飞的雪片也曾落在童年青年的记忆里,犹如冰凉的轻歌。雪堆上两天才覆盖了青瓦,用冻得通红的手去捧雪,去揭田里的冰,兴奋得像得了老天的礼物。
好多年没怎么下过大点的雪了。所以,到青城山脚下,看到雪末儿弥漫在空中,就喜不自胜了。
抬头看天,一片灰白,雪雾飘荡,朦胧如仙境。山下万木挺秀,如道仙飘逸。青城天下幽,首先幽在古木。高,粗,直,多,苍,贵,是青城山树的特点。川内各处山虽绿,却大多是三十四年内栽植的。青城山的树,很多需仰视得见,自是非同凡响。有一棵大树竟是穿过房檐而耸入高空,让人于无声处听人心。我仿佛听见了修建庙宇时不能砍掉古木的一锤定音。正是因为这样的青城观念,才留下这幽幽奇山。
今天,山下的树尚未染白,但是已能遥见山高之处树身裹银了。我们的心早已飞到了山上。
高处的青城山,早已是雪的国度了!
雪花漫天飘飞,轻盈得像极细的琴音。雪花急速地洒落,落到树枝,洒到树叶,掉在衣服上,敲在我们快乐的心弦上。如果说我们的心是一个玉盘,那雪花就是无数的微珠,闪着晶莹的光,鸣响片片玉琵琶的妙音来。坐在缆车上,你看吧,坡上树林全变白了,丝丝叶绿透过雪衣,才让你觉得它们还是无数翠株,今日只是在年尾的瑞气中打扮了自己。枝是玉枝,叶是玉衣,全变成了白马王子和白雪公主了。往林深处望去,雪更浓更厚,你不能不渺想,幽谷中,悬崖下,一脚踩去,该有多深的脚印?我是四川人,只有青城山的雪才让我想起《林海雪原》里大雪封路陷人半截的情景来。
再看道观,无不成了银顶。道观在雪中静默,好似仙境。天是一色素,地是雪波涌。风裹珍珠来,人怀自然趣。天地为雪所化,全然纯洁冰清,确为忘却凡尘的求道佳境。
立于上清宫之鸳鸯井旁,看古井飘雪,探视井中净水,思绪不禁远接千年。上清宫始建于晋,累迭加建,明末毁于火,再于清同治年间重建。人生只百年,风雪演千载,惟道义文章万古流传。雪中神慕张大千、徐悲鸿画造物之妙,瞻仰楠木所刻《道德经》《阴符经》,顿觉雪中青城,仙气弥宇。
忽然想起半山里的月城湖来。青城山半山里,有这么一个不算小的湖泊,实在是上天的眷顾。冬天的湖,迷蒙在雪幕里,不禁让人向往起蓬莱仙海来。银空苍林,倒映湖中,水平如砥,真是明珠落青城,仙风拂红舫。忽见波光微粼之间,一只鸳鸯疾速拍飞,拉起一串水花,远处还有一只悠然停浮,似幸福地欣赏爱的表演。
这雪中青城山,有似不沾人间烟火的仙风道骨,又有冰天雪地之中的脉脉温情,还有摆脱名利场的羁绊的游兴,这般迷离,何处去寻?
女儿女婿和外孙的笑声传来,哦,青城雪,家庭的美好也如雪呀!我不禁想到,什么时候,老家西充也来这么一场大雪,我才能扶着老父老母就近看一场喜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