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清凉
五月的东京下着雨,我坐在车里,在这个湿漉漉的早晨,心情也变得微妙了。
去浅草寺的那天东京下了雨,我坐在大巴上看着车窗外面,不一会儿雨开始下的大了起来,它的密集程度甚至模糊了原本清晰的世界,肆意的从天上倾盆而落,带着欢快的节奏,像一个清澈洁净的少女,穿着白色长裙在你面前跳着一只优美的舞。
东京都的早晨是安详的,没有看到熙攘的人群,干净的马路上走过几个打伞的上班族,他们穿着一身黑色西装脚步轻快,空气中有薄如蚕丝般的湿润与冰凉,弥漫在四周,好似诉说着某种情绪。
路人的红伞像极了《四月物语》里松隆子打的那把红伞,电影中的她从北海道考到东京的一所大学,只身来到这座陌生的城市,为了一个叫山崎的男生,她默默的奉献着这份感情不求回报,暗恋是一种自我折磨,有时痛苦,有时甜美;岩井俊二总能将人类这份纯粹与美好的感情用镜头的方式细腻的呈现出来,我还记得电影里在雨中不断奔跑的松隆子,她的那把破旧的伞和一份纯粹的爱,她从雨中抬起头微笑的脸,这一刻青春既美丽又动人。
我想着这些电影的情节,深陷在影像的回忆中,眼看着车也已经到了浅草寺附近。浅草寺的大门前人山人海,就算大雨滂沱也阻止不了人们前来旅游观光,不愧是排名第一的著名寺庙,许多人都是慕名而来,到这里祈福、求签的,我打开一把蓝色的伞下车了。
浅草寺留有江户时代的古风古韵,是东京都最为古老的一座寺庙,依稀能看到一些中国的元素,大大的红色灯笼上面写着汉字:雷门,两旁的门上挂着巨大的草鞋,充满生气和趣味,远处神社的神坛有人在烧香,虔诚的背影让人内心觉得宁静。
在这里,人会自然而然变得与世无争,与寺外繁华现代的东京形成强烈的反差。在浅草寺里有随处可见的花圃,里面开着一团团鲜艳的花朵,青翠碧绿的大树茂盛且高大,俯视于整座寺庙,紧紧的包围着威严耸立的观音像,那种遁世避俗的禅意会让人平和安详起来,霓虹是一个信奉神明的民族,认为世间的万事万物都有神灵的存在,这种思想一直影响着霓虹人的日常生活,成了他们文化的精神核心。
浅草寺另一处热闹的地方是抽签处,我第一次尝试,摇晃签筒里面跑出来一只签,上面写着号码,我照着上面的数字找到相对应的签盒,里面是注解签吉凶的纸,打开是一张写着“凶”的签纸,不过也不必惊慌,抽签的旁边有一个红色木架,那上面是捆绑凶签的地方,当凶签绑满整个木架后,会有寺里的工作人员将凶签解下来焚烧掉。
我绑好了凶签,第二次抽签,这次投了一百元日币,抖出的签上写着第四十三,我打开相对应的签盒找到签纸,上面写着一个“吉”字,我不禁暗自感叹神明也如此现实,签纸上是一首诗,印着繁体的汉字:腊木春将至,芳菲喜再新;鲲鲸与巨浪,举钩禄为真。
离开了抽签的地方,我向着著名的仲见世商业街走去,雨渐渐小了,街上人流如织,熙熙攘攘,比浅草寺神社热闹了许多,偶尔会遇见穿着和服的日本女人,她在小雨中趿着木屐赶路,背上背着一个大大的腰包,娇小的身子略弯,紧裹住双腿的绸缎丝毫没有减缓行走的速度,她很快越过许多人走到了前面,手里拎了一个紫粉色的荷包,上面镶着金色的流苏伴着小雨和风飘来荡去。
在这座古老的商业街上,小店铺随处可见,出售着纪念品,人形烧和糕点,种类繁多,极富特色的居酒屋保留了江户世代的气息,不过浅草一带最负盛名的当属“浅草艺人”,在霓虹所谓艺人是指以搞笑的表演为主的演员,内容有漫才、小品,搞笑短剧等(相当于中国的相声演员和小品演员)。
我曾看过日本著名导演北野武写的一本个人传记《浅草小子》,讲述他大学辍学后混迹浅草一带当喜剧演员的那段时光,用调侃逗趣的笔调书写了他在浅草的艰辛岁月,在成为导演北野武之前他还只是个不经世事的“彼得武”,滋滋有味儿的过着小混混的日子,后来他也将那段时期的状态放进了电影《菊次郎的夏天》里。
一心追求艺术、不知天高地厚的浅草小子北野武和黑社会打过交道,与舞女一起唱过歌,也曾经在舞台上把自己扮成人妖表演节目,从不知名到赫赫有名,经历了一段青春无悔的岁月,即便每天抱怨着仲见世商业街一成不变的样貌,但他依旧还是充满斗志在舞台上进行表演,正是这段在浅草一带混迹的日子,成就了现在的北野武。
北野武的个人传记体现并记录了日本上世纪七十年代以浅草一带为主的商业街区人们的娱乐风貌,而浅草便成了许多日本年轻人怀抱成为“艺人”梦想的聚集地,漫才社(相声社)在浅草附近犹如一道风景落座在商业街上。
从商业街回浅草寺的路上,我看到一排巨大的灯笼架子,后面有一颗橘树,上面已经长出了橘子,饱满的果实好似人的梦想,有着沉甸甸的分量,或许那里面剥开后也有香甜多汁的果肉吧,人在年轻的时候都会向心中所想的方向奔跑,相较于以最快的速度跑到终点,我更希望人能不断的向着前方奔跑,无论最终是否抵达梦想的终点,都能为之努力和奋斗过。
又走到了浅草寺神社的面前,此时雨已经停了,寺中被雨浇灌的梅花盛开了,粉饰了整座寺庙,正应景了白居易的那句诗句:乱花渐欲迷人眼,浅草才能没马蹄。
图片来自清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