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老一辈人盛传的一个鬼故事。
村子里的懒汉张奎,爹妈死的早,相依为命的爷爷奶奶生前对其太过溺爱,过世后,张奎也就顺理成章的变成了懒惰成性,酗酒如命的大酒鬼,整天在村子里闲逛,打牌,聊八卦,看热闹,就是不干活,长辈们留下来的地荒废了,鸡鸭鹅狗也全卖了,要说年纪小点时候作作也就罢了,可这眼瞅着快30了还是不改从前的德行,媳妇媳妇娶不着,钱钱挣不回来,整日游手好闲,醉生梦死,可急坏了从小看着他长大的邻居张大婶。
这一日,张大婶赶集刚回来,大老远就听见从村子里传出来的阵阵哭声,一打听才知道是斌子,前几天自己一个人出海,本来水性不错的人不知道咋的就掉河里淹死了,年纪轻轻的一大小伙子,说没就没了。
要说这斌子和张奎可不一样,斌子从小就勤快懂事,聪明能干,长得帅,人缘好,不仅把家里的农活干的井然有序,抽空还帮助帮助别人家忙忙农活,是村子里人人夸赞的楷模,从隔壁村娶回来的媳妇,那也是又高又白,嫩到能掐出水的美人儿,张奎倒是没听说过和斌子有什么过节,只是这村子里上到爷爷奶奶辈儿的长辈下到光着屁股蛋儿满街跑的小孩,都喜欢拿年纪相仿的斌子和张奎做比较,比较完了顺带再嘲笑一下张奎,这几乎已经成为了大家茶余饭后的保留曲目,必备节目,若是张奎像斌子一样只干活不嚼舌头也就罢了,偏偏张奎整日无所事事,就喜欢听八卦聊小话,所以经常是张奎兴致勃勃的凑了过去,人家没了有意思的话题就拿他和斌子比较,开刷,张奎的笑容疆在一群人中间,臊的厉害。
从那之后,张奎就咬牙切齿的恨斌子,恨到了骨头里,张大婶虽然对张奎的这种心情略知一二,可是她却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看见张奎在出殡队伍后面和人有说有笑,兴高采烈,还指着摊坐在地上哭的不成样子的斌子媳妇,用唇语对别人说着不堪入耳的流氓话。
张大婶怒了,三下五初二大步上前抓住张奎的脖子,怒气冲天的怒骂:“好歹光着屁股从小一起玩到大,现在人都已经没了,你咋还在这里笑的出来?”
张奎先是被张大婶这一下吓了个机灵,回过神来又嬉皮笑脸起来。
“婶儿,你是没看见,那娘们哭的裤腰都松了,半截白花花的屁股连同屁股沟全露在外面。”张奎和狐朋狗友们忍不住淫笑。
啪,张大婶一个耳光猝不及防的扇在了张奎的脸上。
“丢人现眼,就你这德性这辈子别想娶上媳妇了!这一下声音洪亮,铿锵有力,惹得周围人火辣辣的目光都聚集了过来,一起嬉皮笑脸的小混混们臊得慌全跑了个精光,张奎懵了一样的愣在那里,脸憋的通红,气的是浑身发抖牙齿打颤,自己没爹没妈,在张奎眼里邻居张大婶年龄和自己又母亲相仿,从小恍惚间就已经把张大婶比作妈妈,如今在这么多人面前对她却自己一点面子都不给,让张奎既不敢发怒,又咽不下那口气,他缓了好久,终于开了口。
“谁说我娶不着媳妇?我今晚就带个媳妇回来!”张奎一边离开一边嘴上强行给自己找着台阶下,他一路骂骂咧咧,走到别人看不见自己的地方,却没了精气神,蹲在地上惆怅了起来。
“就我这样,马上连自己都要养不活了,还娶媳妇,娶个死人差不多。”张奎想点根烟解解愁,在兜里摸索着半天没找到,又摸了摸平时装钱的口袋,一声叹息。
那一晚上,张奎抱着满腹的郁闷与苦闷,就着自家罐子里还剩着二斤白酒,对着当晚月黑风高的夜色一饮而尽,直喝得自己头昏目眩,手脚不灵,张奎跌跌撞撞,迷迷糊糊的走出家门,不知不觉就来到了斌子家,斌子尸骨未寒,家中的黑白字幅,散落的零星烧纸铜钱更是平添了一丝凄凉的寒意,几天后斌子就要出殡了,院子里各种出殡时要用的陪葬品,纸做的马,纸做的轿子,房子,包括数不胜数的金元宝。
“嚯,在上面过得滋润,在下面手头也挺宽裕啊。”张奎翻墙进了斌子家的大院,这种夜闯寡妇家门的事儿平常张奎是不敢做的,只是眼前被嫉妒心和酒精给蒙蔽了自己,张奎眼看着琳琅满目,花里胡哨的陪葬用品,借着酒劲就好像看见了真的一样。
张奎自然不敢闯进家门对斌子媳妇做什么,翻墙进院已经是拿出了自己的熊心豹子胆,可是张奎一眼就看见了陪葬品中的那个用纸做的女人,鬼斧神工,惟妙惟肖,仿佛真的一样,那是纸新娘,村子里老一辈传下来一个习俗,说是年轻的男人死了,出殡时要陪葬一个用纸做的新娘,这样九泉之下他就不会孤单了,古代时候这里的年轻男人死了,活生生的媳妇是要陪葬的,以显示“忠贞”,如今都21世纪改革开放了,人们自然不会愚昧到那种程度,不过迷信还是会有的,慢慢演变成今天就成了扎纸人陪葬,以慰亡灵。
“在上面有美人儿伺候着,到了下面还有这么漂亮的媳妇,都是人,凭什么?”张奎嘟嘟囔囔的靠近纸新娘,如今的手艺人技艺还真精湛,做的跟真人一样,白净的皮肤,鲜红的嘴唇,穿着漂漂亮亮的衣服,冲人直笑,张奎犯起了邪念,斌子啊斌子,你说你这命,凭什么就这么好呢?活的时候比我光鲜,如今死了也要气我,死了也要被人拿来跟我比较。
张奎冷笑,我得不到的东西,你也别想得到。
张奎着魔一般的抱起了纸新娘,踉踉跄跄的翻墙就跑,穿过苞米地,穿过林间小路,跑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大汗淋漓,邻居张大婶还没睡,正巧出来倒水,看到了鬼鬼祟祟的张奎,夜太黑,张大婶看不太清楚。
“张奎啊,你干嘛呢?”
“没,没干什么。”
“呦,不是说今晚就带个媳妇回来嘛?媳妇呢?这回吹牛吹大了吧?”张大婶显然是消了气,与张奎开起了玩笑。
“谁说老子吹牛了?不就是媳妇吗?在屋子里正睡觉呢!”张奎较上劲了,干脆直接回屋把纸人放到炕上用被子一盖,张奎把灯点开,张大婶在院子外面往里望,隐隐约约,还真有个女人在张奎的炕上。
“难不成,这小子真领了个姑娘回来?”张大婶惊讶极了。
张奎壁闭灯睡觉时心里还挺得意,想想张大婶目瞪口呆的表情,语无伦次的样子,真的是大快人心,解气,真解气,张奎慢慢睡去,噩梦却源源不断的从心底滋生。
“是你害死他的吧。”睡梦中,红衣待嫁女子温文而婉,她端坐在那里,头上的红布遮住了美丽的容颜,那声音空灵,身体却一动不动。
“谁?斌子吗?我没有,是他自己,是他自己游泳时腿抽筋了。”张奎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紧张,为什么会在新房里,为什么,没有穿上新郎的衣服。
“你知道的那么详细,你当时在场,是你害死他的。”鲜红的遮脸布下一弯浅浅的微笑,惟妙惟肖,栩栩如生,是手艺人精心的画作,张奎猛然想起了什么。
“你是纸做的,你是纸人,你怎么会活了?我是在做梦吧,一定是在做梦。”
“是你害死他的,你看到一切,袖手旁观,你故意袖手旁观,不喊人不下水,你看着他挣扎,是你害死他的。”纸新娘如念咒语一般,一遍一遍,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快,仿佛永远也不会停息,张奎害怕了,在梦里即使再无所畏惧的人也会害怕。
“是,是我没有去救他。”张奎哭了,他崩溃了,声泪俱下。一时间死寂一般,万籁俱静,女人的声音停了,一切都停了。
新娘慢慢的站起了身。
“是时候了。”
“什么时候?”
“去参加我的婚礼,也是我丈夫的葬礼,我是他的女人,永远都是。”女人站在梳妆的镜子前,看着镜中的自己,和镜子后面,瘫坐在地上崩溃到满脸泪水半跪着如狗般的张奎。
张奎睁开眼睛时天还没亮,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条件反射般的大跳起来蹦到地上,离躺在自己身边的纸人五米开外,浑身发抖,虚汗直流,好像淋了一场大雨,也似洗了一整晚的澡,张奎打开灯,发现自己的身体变得特别虚弱,好像好几天没吃饭一般的有气无力,镜子中的自己胡子拉碴,皮肤粗糙,好像一晚上沧桑了好几岁,他慢慢走近被被子盖住的纸人,感觉浑身上下的骨头都在发出子嘎子嘎的声音。张奎想昨天晚上一定是喝了假酒,才会把这么渗人的东西拿回来抱着睡了一觉,一定是喝完酒太冲动犯了驴脾气,才会做出这么荒诞的事情,然后做出这么奇怪诡异的梦,把纸人送回去就好了,管他什么面子不面子的,不重要,统统不重要。
掀开被子,张奎长舒了一口气,果然自己只不过是做了一个噩梦,张奎开始穿衣服准备出门,纸新娘却眨了眨眼睛,转过身来,直勾勾的盯着张奎的背脊发呆。
第二天,村子里炸开了锅,斌子家出殡用的纸新娘居然长腿自己跑了!斌子媳妇说晚上听见了院子里有动静,家里刚死了人,自己在屋子里也害怕,就没敢出去看,谁知第二天早上起来,纸人少了一个,谁会来偷这种东西?这不是活见鬼了是什么?一时间沸沸扬扬,人心惶惶,连出殡时间也要早早提前,大家都说是闹了鬼了,只有张大婶不信,张大婶想起了昨天晚上深更半夜鬼鬼祟祟回来的张奎,和他莫名其妙找回来的那个媳妇,越想越不对劲,而且村子里面出了这么大的八卦事儿,怎么不见平时那么喜欢凑热闹的张奎的身影?抱着疑惑,张大婶去张奎家敲了门,竟然许久也未有人应声,从早上公鸡打鸣后就不见有人的动静,窗帘拉着,灯一直点着,张奎这是干嘛呢?张大婶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越合计越觉得这里面有鬼,一天不见屋子里有人出来,张大婶干脆找同村人一起,把张奎家门给砸开了。
张大婶第一个走进去的,谁知直接吓的昏死在地上,众人只闻得一股怪味,进屋一看,张奎径直的躺在地上,仿佛被抽干了一般,变成了一具干尸,而用纸扎做的新娘,也就是斌子家丢的那个纸人,正端坐在炕的正中间,头上有盖头,正襟危坐,面带微笑,仿佛准备出嫁一般的喜悦。
这件事儿很快就十里八乡的被传开了,斌子家当天就把斌子直接出殡了,讲究的是一个入土为安,愿逝者安息,鬼魅不要再来残害人间,这个故事的版本也被越来越多的人虚构,改编,甚至妖魔化,最后流传为哄小孩子入睡的民间诡异故事,可是有一个事实是所有人都不曾否认的,是真实的,那便是从张奎家拿回来的陪葬纸人,怎么烧都烧不着,放在火堆里,只剩得一摊灰烬和纸新娘,村里人想尽了各种办法,最后无奈,只能把纸新娘整个埋了,做法事的道士和算命的大仙儿听说这个故事后,都说是这纸人吸食了人类的精气,才修的的不坏之身,好在纸新娘下葬后就再也没有发生过什么诡异的事情,所以这件事儿随着时间的流逝,一代一代的,也渐渐的被大家给淡忘了。
只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村子里出殡时陪葬纸新娘这个习俗,就再也不复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