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是孤独自由的行者。
对猫的喜欢是从哪个时刻开始的?我自己也想不起来。但随着年岁的增长,对猫这种动物的理解也越来越深刻。
养的第一只猫,一只鸳鸯眼的波斯猫混种母猫,叫妮妮,爸爸抱它回来的时候它还没断奶。那个时候老爸教我用新买的针管棒抽了温牛奶给它喝,经常一个小喷嚏就喷了一脸的奶,煞是可爱。也许从那之后,我喜欢上了猫吧。在此之前,我对猫的印象停留在鬼魅神秘灵异的关键词上,书籍上电视上妖魔化的猫让我感到害怕,而现实里的猫也就是这样一个小家伙而已嘛。
后来的日子里,妮妮饭量越来越大,一次吃半个馒头拌着火腿肠,那时候它才两个月大而已。这家伙是没妈的孩子大概知道疼自己,所以妮妮异常的乖巧,性情温和特别粘人,一撒娇就能得到我一根火腿肠的投喂,可能是经常吃火腿肠的缘故,后来它练就了厉害的本事,给它带皮的火腿肠,自己知道剥皮咬开一点一点的吃,还发出满足的呼噜声,像极了得到心爱糖果的小孩子。
时间就在不经意间流逝,妮妮长大了,虽然还是喜欢在我被子边睡觉,却不像小时候那样粘人了,因为高冷的臭德行偶尔会受到年少的我的虐待,每当这个时候,吃过巴掌的妮妮就会皱着眉头看我,倒也不反抗,作势要咬我的时候,到了我手边却只留下浅浅的小牙印,它终归是知道心疼主人的,就是我这小主人坏了点。从那以后,对待越来越淘气的它,我也少了些责备,多了些宽容,有时候凶了它,还会作势跟它道歉,那时候我觉得它是明白我的,所以那个时候它都会过来拿头蹭蹭我,表示重归于好。
有时候,放学回来,妮妮趴在家里的窗台上,出神望着远方,夕阳的余晖洒在它优美弧度的侧脸上,一瞬间的错觉,让我觉得它好像一个心事重重的少女一般,在思考什么深刻的问题。我就吹口哨,它也就淡然的回头看看我,不会像小时候那样,进门就迎上来喵喵撒娇。后来,它跟外面的一只帅气的黑猫恋爱了,有时候会看到平房的屋顶上,一黑一白两只猫,依偎着发呆,或者它们在聊天,可能是在柏拉图思想交流也不一定。那个时候,我对猫这种动物的认识,发生了变化,你不能用肤浅的认知去看待,它只是不会说话的小家伙罢了,你以为它脑子里没什么念头,你以为它不知道好坏远近,不知道孤独寂寞,事实上它知道谁是好人坏人,它也知道谈恋爱,知道思念知道孤独。
事到如今,很多年过去了,如果妮妮是幸福终老,它现在应该已到风烛残年了。在翻旧物的时候,我能找到关于它的许多印记。记得有一次周末,外面下小雨,我在家写作文,妮妮刚好从外面回来,粘了一爪子的雨水,进了家门就求救般的跑到我身边,还没来得及擦干它浑身的雨水,它便习惯性的跳到了我的桌子上,靠在我身边安心打起了呼噜,顺带给我写好的作文纸上留下了几个黑乎乎的爪印,表示朕已阅。后来懒得重写,交给老师的时候,老师也看着那串爪印笑了。那是初二时候的事,后来大学放假回家,虽然已经搬了家,再翻出来以前的书本,看到那串脚印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睛。
成长的路上,好多东西,不知不觉就走丢了。没来得及想念,没来得及珍惜,就随风而逝了。
那时候,我和妮妮的关系,就像好朋友。大人当然不能理解我跟猫说话的举动,也不会理解我为什么对着猫唱歌,吹笛子,在我最需要伙伴的时候,每时每刻都默默陪伴着的它,是很珍贵的存在。它沉默的时候,就像一个怀揣心事的少女,后来的日子,当了母亲的它,多了稳重,多了柔和,看起来更像一个温婉的妇人。它不习惯刻意讨好别人,分寸又拿捏的刚刚好,向你示好却不卑微,这一点和异常乖巧的狗狗有本质区别。猫可能是一种更有个性的动物,对人保持着不远不近不骄不躁的关系。
记得妮妮发情期的时候,特别爱发出类似婴儿的怪叫声,那时候没人讲究绝育,所以我家平房底,漂亮的白猫妮妮吸引了各种公猫,隔几天就举行半夜大合唱,让睡在窗边的我苦不堪言。噩梦里是怪叫,睁开眼还是怪叫,那段日子里忽然觉得猫像邪灵,白天也不怎么搭理妮妮了。有一次我爸觉得妮妮老叫唤,太吵了,就指着它骂,“天天吵吵闹闹不干正事,你是猫就得抓耗子,没个猫样。”
说来也奇怪,我爸本来也就骂着猫逗我,哪想这妮妮好像领会了意思,知道家人对它的行为不满,失踪了两天,就在我沉浸在它不会回来的伤心情绪里的时候,它带着满身的灰,站在门口,朝着我温柔的喵喵叫了两声。我跑出去一看,窗台下码放着三只耗子尸体,从大到小排列,敢情它这是端了耗子一家。自那以后,我觉得妮妮更神气了,当了妈的妮妮,就更神气,带宝宝带的特别好,我帮它给猫宝宝喂奶的时候,它还会顺带舔我的手背。
岁月静好,幸福快乐。就这么下去,多好。但人总是用自己的意志去改变动物的命运,为了我的学习,我爸把妮妮和宝宝送人了,后来妮妮的故事从爸爸嘴里听到了只言片语,送给朋友后,也不知道妮妮是想回家还是为了寻找自由,没多久它就带着自己的三个娃离家出走了,生死未卜,就这样没了它的消息。但我更希望故事的结局是它找到了能够吃喝的地方,好好的活到老。
一个人的青春年少,只有一次,值得珍藏回忆的片段更是少之又少。妮妮爬过的那片屋顶,多年前就消失在拆迁的时代浪潮里面了,我跟妮妮坐在院子里抬头看麻雀的时光也一去不复返。
猫是可爱的,它的萌点从来不是卖出来的,猫是孤独的,它的好只有懂得人才会体会,猫是高贵的,它从不屈服于人类的权威,受了苦难,默默咽下去,伺机而动给敌人还击,机智又聪慧,宁可一死,也不摇头摆尾卑微求饶。它不是妖孽也不是灵物,它就像一个特立独行的浪子,赠于它爱它心知肚明,施加苦难与它,还击不成大不了头不回的离开。那样的骄傲,就连一些人,恐怕也做不到。
妮妮跟着时间的灰尘,在我漫长的青春里,消失了。不过我依然记得你阳光下,屋顶上,英姿焕发动作优美的跳跃,记得你在我怀里,乖巧温柔的模样。
往后的时光,我多么想再次遇见你。猫,你好,猫,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