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着不太好喝的麦旋风,边计划着写影评边找公交站,不经意一瞥,一人、一路灯映入眼帘。
像明星出场时镁光灯的聚焦,昏冷的灯泡的聚焦下,一个巨大匍匐的黑影,投射在我背靠着的广告墙上。
他,屈腿侧身趴靠在一根电线杆上,带着老花眼,眼睛正聚焦于手上一本书。
靠近、靠近、再靠近,好奇他在看什么。
他没有发觉有双注视他的眼光。
总想上前找他说说话。本身就是不太擅长和人打交道。几经内心周折,兜兜转转,徘徊踱步,最终还是鼓起勇气上去。
不知怎么的终觉得比起赶回去上已经迟到的选修,此前的事更加重要。
蹲伏,操一口粤语:“吖叔,你起度体咩书啊?”
转来叔叔疑惑的表情。
再鼓足劲称赞:
“吖叔,你体书猴专心吖……”
才发现有什么不对劲,在广州的流浪汉,除了傻瓜,大多数都来自外地啊!
改口用国语交谈。
满脸黝黑,河南人,五十多岁,和爸爸差不多大的年纪。
他翻过书面,给我看,是一本《中国历史故事》。
“这书是别人不要捡的,这面包是今晚有人送的,现在的人过得好呵!”
挠挠头,腼腆的笑了笑。
“够饱没?我再去给你买点吃得好不好?”
“不不不……不要了……”
摊开手,连声拒绝。
“我啊,爱看那些大贪官和大汉奸,嘿嘿嘿”
翻开一页,上面介绍着汪精卫。
我连忙解释:“汪精卫属不属于汉奸里面有太多我们不知的内情缘由,也不该像这本书描述的这么简单的大反派。”
大概我是不懂的,一个人是善,是恶,怎么只言片语说得清,道得明?
蹲累了,顺势席地而坐。人行道上的砖板,透着寒凉。
“叔,你今晚睡哪?”
“叔,你怎么不找一份工作,去做保安也好啊!至少还能有个狗窝。”
“走到哪就睡哪啊!之前打工被铁皮硌断了手。残疾人,谁还要啊?”
伸出的左手,在不自由的发抖。
大概是生活所迫,又大概是满足现状,坦坦荡荡,活得傲然。
不再多问。
好健谈,大概好久好久没有太多的人主动凑过来说话吧!
熙熙攘攘的大街,北京路与文明路的拐角,一盏灯,两个人,聊得畅然洒脱。
“要是有个十年二十年,街道上不会再有机动车了。”
不解。
“因为现在的雾霾严重,机动车要换成电动的了,新闻都播了。”
“那些当官的、腐败分子……”
“叔,你怎么那么关心国家社会的事啊!这些我都不知道。”
嘿嘿嘿,再次不好意思的笑。莫名想到一句:“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还有金庸笔下的胡乞儿。
开封、厦门、广州……家乡到童年,父亲到老师、聊天南、侃地北、明日月、破星辰。
大多数,他在说、我在听,时不时插上两句。
再一次,“你们真好呦!我们那时候上学,都没有书,5块钱的学杂费都交不起。然后我那当过国民党档案主任的老师说,免了……”
眼睛里,充满感激。
大叔极爱看书。用消毒液搽干净手,在厦门会展中心附近的图书馆一坐一整天,待夜幕,起身拍拍屁股,捡垃圾去。
时光飞逝。
临别,我挥手,看着那没吃完的面包再多嘴一句:“我再给你……”
摆手笑谢。我什么时候,也能找到心满意足的面包?
“叔你好爱笑啊,希望你一直保持这样的笑容。”
“笑是一天,不笑也是一天,日子笑着比较好过。”
幸与不幸,概源于心。
“今晚谢谢你啊!”
也谢谢你,给了我足够生活的勇气。
再见,希望下次能在街上再次碰见你。
大叔再次侧身,开启路灯下的学习。祝你幸运吧!越努力,越幸运。共勉。
爱看书的人运气一般都不会太差。
没有坐地铁。如果时间允许,没有同行,偏爱公交。一人,临窗穿梭,在这城。
一灯,一人,一书,渐远。
一车、一城、一菩提,存心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