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八声欢喜

本文根据2008年汶川地震期间在什邡市罗汉寺发生的真实故事改写,谨以此文向罗汉寺的僧人以及医生护士们表示敬意


汶川的地震来得令人措手不及。

天色昏沉,什邡市妇幼保健院的大楼强烈地摇晃了一阵后,待产的妈妈们都慌了。她们用手臂环护住自己腹中的生命,虽然这层脆弱的屏障可能会在灾难来临的第一刻就破碎。

新生儿随时有可能降临,医生们也慌了,急忙分头出去找安全的场地。在这个距震源仅四十公里的地方,九成的房屋都已摇摇欲坠,所有能想得到的地方都充斥着危险。

“要不去罗汉寺问问吧?”

大家都愣住了。罗汉寺,那是佛教的场所,怎么收得了待产妇怎么见得了血光?医生们思忖了一阵决定试一试,医者仁心,有一丝希望就要死死抓住。

桂院长踏入了罗汉寺的大门,身后跟着几个心如擂鼓的医生。看了看寺内大片的空地,桂院长捏紧了拳头找到住持素全法师。

素全法师一袭袈裟迎客,听了桂院长的来意后便立即答应了:

“见死不救是最大的忌讳,其它的忌讳都不重要了。”



医生护士从危房里抢出来几把手术用具,开始一车一车地把产妇和家属往罗汉寺转移。全部转移完毕后,空地上已经聚集了六七百避难的民众,用彩条布松松垮垮地搭起了临时居住的棚子。丈夫护着蓬头垢面的妻子,父母安抚着嚎啕大哭的孩子,所有人都在忧心不知何时会到来的余震,这座城市的生机轰然倒塌。

医生护士们围着几十名产妇团团转,早已无暇顾及未来何去何从的命题,他们只是急着挑选寺庙里还没有掉屑漏水的房子搭建产房。

特殊时期,寺庙把存粮都拿了出来,灾民优先,素全法师带头吃剩饭。佛家戒荤食,存粮只有蔬菜,产妇的身子在缺了几天肉后有些撑不住了。

几位丈夫一横心去找素全法师“请愿”,能不能在寺庙里炖肉给产妇补身体。

“佛门清净地怎么能做这种事?”年纪较小的僧人反驳。素全法师叹了口气,一挥手:“炖吧炖吧,只让产妇吃。”

几条汉子喜极,当即双手合十深施一礼,不住念道:“多谢师傅,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汉子们在院子里炖肉给产妇供给营养,自己就算再馋也坚决一口都不碰。僧人们多年素食,闻到肉味,有的僧人甚至反胃吐了出来。

“众生的苦难就是我们的苦难,众生的欢喜,就是我们的欢喜。”



清晨的天空灰蒙蒙地,雨点一滴一滴落在彩条布棚子上,听的人心烦。幸存者们与家人朋友满身脏污地相拥取暖,悲伤裹上一层又一层,人们在睡梦中都眉头紧锁,仿佛透不过气。

“哇!”

忽地一声啼哭划破天际,有些睡眠浅的人蓦地惊醒,这又带动了一串人醒来。啼哭一声接着一声。

“生了!”

有人反应过来是昨夜那位待产的妈妈生下了孩子。醒来的人越来越多,互相感叹着生命的奇迹。三张禅凳与草席搭就的产床,粗树枝是输液架,15瓦的灯泡照明,这样恶劣的条件下,新的生命诞生了。

寺外正不断发现着遇难者遗体,寺内从现在开始将不断有新的生命降临。生命往复轮回,希望从未离去。



罗汉寺,在这场天灾中一共迎来了108个健康的生命,有些无神论者都开始相信这是冥冥中的安排。地震和余震终于结束,生机悄然苏醒。

寺庙还是老样子,不过在那之后来敬香的人更多了。

诸天神佛,莫不是都行走到地上来了?





后记

我没有宗教信仰,不信神不信佛

我始终认为人该信的,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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