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你，你不喜欢我；我放弃了，你又返回来追我。
可是，我害怕，我不敢，再喜欢你。
文|晶格
（1）
十一月的阳光温暖，不刺眼，尽管含着丝丝凉气，也并不妨碍众人对于晒太阳这一活动的喜爱。
周六上午最后一节自习课，坐在南面靠窗的叶子，懒洋洋地趴在课桌上发呆。阳光透过玻璃，映射在她小碎花棉袄面上，显得格外耀眼和喜庆。
我的座位在叶子的正前方，回头便能清楚看到她的一举一动。
自习课进行到一半的时候，我合上练习册，大伸懒腰活动筋骨，不经意间转头，瞄到叶子左手托着脑袋，右手手指轻轻把玩着散落下来的头发，闭着眼睛，面朝窗外。
本来想提醒一下她，班主任可能会来，但看她一脸虔诚地接受阳光的轻抚，我忍住，没开口。
“算了，还是让她再休息休息好了。”
我回过身来，端正坐好。
就在低头准备看书时，脑海里“轰隆”一声，我瞬间回头朝教室北面靠墙座位的倒数第二排看去。
果然！
他在看她，目不转睛。
活该！
（2）
下课铃声响了，班里的同学“轰”一下，全跑光了，只剩下我、叶子、赵小天三个人，慢吞吞地把课本朝课桌里塞。
“叶子，走吧！咱们一起去小吃街吃东西，我请你吃炒酸奶”收拾完东西的我，一手拎着书包，一手拉着叶子，走出了教室。
周六下午不上课，晚上班里放电影，所以，每逢周六，我们这一群高中的可怜学生，像被释放回归自然的鸟儿一样，叽叽喳喳，跑来跑去。
冬天的校园，树叶都落了，光秃秃的；行走的道路很笔直、很宽敞，藏不住秘密，藏不住忧伤。拉着叶子朝校门口走的我，回头发现赵小天在距离我们十米左右远的位置跟着，眼巴巴地跟着。
“叶子，赵小天好像在跟着我们”我拽了拽她的胳膊，轻声示意。
她没有开心地笑，也没有愁眉苦脸，只是一脸淡定地说：“咱别自作多情，人家或许只是同路。”见她这么说，我也没再多说什么。叶子撕心裂肺、大声痛哭的模样，还刻在我的心坎，我没那么大度，放任好友的伤心不管，去帮赵小天。
我们出了校门，便乘坐公交车去了小吃街。
刚到小吃街，叶子就在路口买了一大份冰淇淋，边走边吃。走到小吃街中段，我俩进了一家面馆，因为不吃辣椒，我点了两份酸菜面，“你不要你的胃啦！刚刚吃完冰淇淋就吃辣椒，你不是不能吃辣椒吗？换一份！”我的呵斥没有生效，叶子，像找到了发泄口一样，把餐桌旁边摆放的半碗辣椒，全部倒进了面碗。
“小君，习惯可以改，喜欢赵小天，也可以改。”话音未落，就见她用筷子挑了面往嘴巴里塞，“咳···咳···咳···”辣椒刺激了味蕾，刺激了触觉，叶子捂着胸口，边咳边掉泪。
就在这时，赵小天，在我起身前，递来了一瓶拧开瓶盖的冷饮。
······
面，终究是伴着冷饮，在叶子的决心下吃完了。
我看着一脸决绝的叶子，红了眼眶；回头再看赵小天，眼眶也红了。
她，真的痛了；他们，再也回不到从前。
（3）
叶子，天生一副娃娃脸、娃娃音，奈何超重的身躯，遮盖了她的可爱和甜美，使她成了男生们取笑的对象，成了“小肥妞”绰号的主人。
国庆开学的第二节课，课间，叶子拎着一大包零食从小卖部回来，肥胖的身躯伴着”吭哧吭哧”的呼吸声，零食包装袋的摩擦声，吸引了靠在走廊边休息的几个男生的注意。
其中一个男生，吹起了口哨，调侃：“小肥妞，分我一包呗！”另一个声音同样刺耳，“再吃下去，你就走不动喽！”叶子没理会他们的嘲笑，继续朝着班级门口走去，离教室只差半只脚，她听到一个男生说：“别这么说人家叶子，她挺可爱的，声音也好听。”
叶子第一次知道，男生的声音也可以如此悦耳，如此温情。她没回头看，也没停歇，只是静静地走进教室，走向自己的座位。
十米的距离，她听到了花开，不经意间侧头看向窗外，赵小天，那个被班里的姑娘，称作“班草”的男孩儿，她，记得他的声音。
（4）
班级的值日分配是男生搬纯净水，倒垃圾；女生扫地、拖地；黑板是男女生轮流来擦。
那天轮到叶子擦黑板，因为个头高大的数学老师，写字比较靠上，叶子蹦跶了好几下也没能擦干净。值日不到位，容易被罚，叶子不想被罚，便搬来板凳，准备踩着板凳来擦黑板。
右脚刚踩上，右手里的黑板擦就被抢走了，“我来帮你，踩凳子对你来说，容易重心不稳。”刚刚搬水回来的赵小天抢走了叶子手里的黑板擦，三下两下擦干净了。
叶子抬头看了赵小天一眼，轻声道了一句“谢谢”，搬着凳子，从讲台上走了下去。
同样的距离，同样的十米，抑制不住悸动的叶子，在心底，偷笑了起来。
（5）
期中考试后班级调换座位，赵小天坐在了叶子的后面，教室靠北面的倒数第二排。
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近水楼台先得月；日久见人心；日久生情。
叶子和赵小天，因为位置的调换，一下子成了最好的哥们。
她在吃的零食被他抢走，也不生气，只因他说：“叶子，膨化食品吃多了不好。”他偶然会送她大棒棒糖，说是奖励她学习进步；她经常帮他挡班主任的视线，掩饰他上课睡觉的懒惰；他偶尔周一上课，给她带早餐；他给她讲题；她帮他抄作业；她帮他打水；他帮她擦黑板；她不嫌弃他偶尔的笑骂；他不嫌弃她的肥胖······他们成了形影不离的知己，放假一起回家，周六下午一起逛街、吃饭。
就这样一直到高二上学期的分班前，她享受了堪比女朋友的待遇，除了女朋友的头衔。
“小天，你选文科还是理科？”叶子背部靠着桌子，小声问他。
“文科吧！文科班的漂亮姑娘比较多。”
听到答案的叶子愣了一下，笑着说道，“要不要我给你介绍一个女朋友？对了，你喜欢什么样子的女孩儿？”
趴在桌子上睡觉的赵小天，顺口接了一句：“反正不是你这样的！”
下雨之前也会刮风、打雷提示一下，赵小天的回答却毫无征兆。如同冬天里的一盆冷水，从头顶浇下，叶子一下子从脚底凉到脑间，“是吗？我也不喜欢我这样的”她讪笑了几下，端坐姿态。
短短的几句对话，没有谁会放在心上。赵小天没觉得有何不妥，仍旧是和叶子打打闹闹，吃吃喝喝。叶子的心底却像埋了一根想起来就痛，却舍不得拔的长钉。
（6）
分班之后，叶子和赵小天都分到了文科一班。
他没什么变化，每天和女同学们打打闹闹，和叶子嘻嘻哈哈。而叶子却变了，她不再吃零食，开始减肥，唯一没变的是深深藏在心底的，对赵小天的喜欢。
我也选择了文科，有幸和叶子分到了前后桌，分到同一个宿舍，成为了好朋友。
天空泛着阴沉，薄雾还未散去，我迷糊着眼睛看叶子起床背书；晚自习下课，本想叫她一起回宿舍，却被告知她去跑步；她买的零食，从家带来的各种巧克力、糖果，全部分发给了班里的女同学；偶尔的购物欲浮现，她买的大包零食，也会全部递给赵小天，让他分发给班里的女同学，分发给赵小天最近总挂在嘴边的“范妊”同学。
（7）
高三开学的第一天，我和叶子趴在教室里补觉，没去食堂吃午饭。
平常9月初的天，睡午觉不开风扇，还会觉得热，那一天中午，温度却骤降到零下。
本该在食堂的范妊、赵小天，一个在前跑，一个在后追，一前一后跑进了教室。
“你肯定是喜欢叶子，不然怎么老把她挂嘴边？别说你喜欢我，我讨厌死你了······”跑到教室讲台前的范妊，转身朝着赵小天怒吼。
“全世界没有女生了，我也不喜欢她，她那么胖，那么丑。”
“那她喜欢你，你知道吗？”
“喜欢我的人多了去了······”
没待赵小天的话说完，叶子“突”地一下，拍桌而起，“赵小天，我就那么低贱？那么惹你讨厌？”
站在门口，面朝范妊的赵小天，猛地惊醒，他转身看到座位上，不知何时存在的叶子一脸苍白，摇摇欲坠，心像被石头重击了似的，钝钝发痛。
终究是年少轻狂，除了一句“对不起”，赵小天，不知道该如何收场。
叶子哭了，在教室里，当着我、赵小天、范妊、还有吃饭归来的几个同学的面儿，蹲在地上，“哇”地一声，嚎啕大哭。
哭声撕心裂肺，我手足无措地看着蹲在桌子下面的叶子，不知该如何规劝。这是一个女孩子最单纯、最美好的爱恋，被如此撕开，暴晒在阳光之下，被狠心地拒绝，被无情地践踏，换谁，都受不了。
我转身看了看教室里站着的同学，看大家一副呆傻的模样，心里不禁泛酸。
离冬天还这么远，怎么就突然冷了呢？
“大家该干嘛干嘛，别傻站着了······”我搓了搓胳膊，从座位走出来，绕到叶子的桌子旁，悄悄蹲下。
“小君，下午帮我请假吧！帮我给班主任说，说我失恋了，看到男生就想吐，我想回宿舍······”叶子小声嘟囔了一句。
我抚摸着她的头发，轻轻说了一句：“好，我陪你！”
（完）
2017年12月9号 晴天 周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