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冬后,天黑得早,尤其是十一月的这个阴雨天。
晚饭后,穿过走廊,瞥了一眼窗外,窗缝里透着几盏无奈的灯火——天已然早早地黑了。一天就这样过去,时间在毫无知觉中溜走。
躺在床上,一室静静的。楼下打牌的吵闹声也散了,都回各自的窝去了。耳朵里只听得窗外的雨声。雨声有两种,近处是滴答声,檐边的雨水滴落下来,打在空调外机上或什么东西上,“滴答,答”,没有规则,节奏慢,一下,一下,就像是撒娇的小拳头打在身上。远处的雨声是“沙沙,沙沙”,很轻,得尖起耳来听,但很清楚它的存在,而且密集,是小雨,是呀,冬天的雨不会激烈,柔绵。有似春雨,润物细无声。也是不同的,若是春雨,人心里会活泛些。现在是冬雨(感觉上像秋雨),说不上愁,至少眼下没有令人发愁的事,当然也没有高兴的事,所以心里只防着生出愁来。我发现,我是很容易日暮愁思的,日暮乡关何处是,天涯何处是归舟?总容易想到这些。
闭上眼,雨声更清晰了,明明隔着窗隔着墙,仿佛就在床边眼前滴落,好在没有雨水落在身上冰凉的感觉,这得益于房屋,一个人所依避遮风挡雨的地方。正因此,从这得了一点安全感,由这点安全感生出一点欣慰来。是啊,无家可归,流离失所,那流浪狗、落汤鸡,是叫人凄惨的。
于是,雨声成了温馨存在的背景。像摇篮曲,一边让我身体放松,变得柔软,下沉下沉,沉到实处。变得轻,轻得感觉是飘浮着,像一朵云,悠闲自在的浮在高高的蓝天上。正因身体的放松,思绪变得活跃起来。
一个个碎片,一幕幕,次第在脑海里闪现。
那一幕幕从雨声的缝隙里冒出来。雨声里有空气的嘶鸣声,就是不下雨也有。在嘶鸣声中的稍远处,有蛙叫声。奇怪,我几乎一年四季都会有这样的体验——在空气嘶鸣声中听到蛙叫。蛙叫让我感觉是春天,春日迟迟,阳光温煦,池塘水面阳光跳跃,蛙们在其间嬉戏恋爱,自在逍遥极了。
梅花开在山岗,洁白如雪,清香飘逸,骨骼清奇。桃花开在枝头水边,明艳动人,春衫单薄,帅男靓女,到处散发着青春的气息和光辉。
老屋,土场,小河,水田。年轻的媳妇洗衣服的捶打声、说笑声。火炉,爷爷和一桌人在推牌九,桔子,棒棒糖……,园里砍倒的大白菜,平放在地里,阳光温暖的洒落。冬小麦出了寸苗,近看一行行芽黄,远看一片嫩青。
有烧红薯、糍粑的香味,有自家磨制惹人食欲的鲜红的辣椒酱,有松软可口的千张生腐,辣椒炒毛鱼,河虾,韭菜煎蛋,热气腾腾的家常饭菜。啊,不仅馋这美食,更叫我怀念,回味过去的生活。
……。
出屋来,走廊风冷,原来能感觉身上穿着的衣服。冷风袭来时,像没穿似的,只觉得自家的单薄。
街灯毫无情感的木然地站在夜色里。地面湿湿的,有一股凄凉。
空旷,寂寞,孤独,孤单。回观自身,就奇怪生命的存在。又不由问:什么是活着,活着为了什么,活着的意义?或许这些都是无聊的东西,无论如何,时间无形迹地,就在这一点一滴中向前流逝,爬到镜中人两鬓的华发上去。
天冷,要记得加衣,照顾好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