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度过了三个月的产假后,我的闺蜜今天开始上班了。
一大早她就发微信给我,向我描述重归职场的心情,脚步沉重,心里默哀,“出门的时候差点哭,都哽咽了。”
即使是第一次当妈妈,没什么经验,但女子本弱,为母则刚,身体迸发的能量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早产一个月的小姑娘在她的精心照顾下肉嘟嘟的模样很是可爱。
这三个月,她除了跟我分享女儿的日常,体重增了几量、脸上出现的小酒窝、吐奶发烧、小手会抓物品了,外带吐槽老公的表现不够称职,我还跟着她经历了一场婆媳相处的苦恼。
都说婆媳是天敌,世界上最难处理的一种关系就是婆媳关系。两代人的观念差异、生活习惯的不同,导致摩擦不断。但她一直停留在抱怨的层面,很少反观自己的不足,有次实在听不下去了,我建议她去网上取取经,什么婆媳相处的黄金法则,X大定律,应对技巧……总有一款适合她。
我耐心地充当着一个倾听者的角色,怕她产后情绪不好出现抑郁状况,尽量帮她排解来自家庭生活的烦恼。除此之外,我们之间没聊过其他的话题。
起初我并未意识到什么,直到有一天突然惊觉,女儿和婆媳关系已经成了她生活的全部,她的所有心思都放在了家庭上面。她曾好几次跟我讨论,想要辞职在家带娃,不想错过女儿的每一次成长。只是考虑经济压力太大,才不得不继续去上班。
有时我会很怀念从前一起读书的日子。我俩是研究生同学,那时,晚饭后我们时常到学校的缙湖边散步,还会在小径与那两只“校霸”黑天鹅偶遇,看着它们晃晃悠悠、慢腾腾地从我们面前穿过,一点也不怕人。
我们谈论着学校发生的趣事,品评院里某个俗气的男生,坚信自己一定能遇到那个灵魂契合的人,依然期待怦然心动的美好发生。我们想象着拥有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要有大大的书房,摆放着艺术感的设计单品,客厅桌子上的花瓶常年插有美丽的花束,我们在花开落中感受时间的流转。
我们憧憬过各式的美好,相信自己会成为一个用心经营生活的人,可以应对平淡日常的乏味,琐碎的日子也可以充满诗意,温柔、浪漫。可是这一切都还来不及做,我们就浩浩荡荡投入生活的洪流。
《82年生的金智英》是对这种生活的省察和反叛。我读的原著小说,31岁的金智英婚后不久就顺理成章生了孩子,为了照顾年幼的宝宝,在经历复杂的内心斗争后她选择辞掉工作,成了一名全职妈妈。
金智英作为全职妈妈后生活发生了很大改变。尽管照顾孩子是一项复杂繁重的工作,丝毫不比上班轻松,可她却遭到了周围人的“不公正对待”。
传统的观念压迫着她,似乎只有上班拿工资的人才算对家庭有贡献,而她的付出都被消解在那座房子里,厨房煲的汤,油腻的碗碟,要清洗的马桶,肮脏的地板,落了灰尘的桌台……每一项都消耗她的精力,考验她的耐心,但却没有一件能带来看得见的成就。
书中给我最大触动的一个场景是,在一个天气晴好的日子,金智英带着孩子来到公园,手里拿着一杯咖啡的她本来很是惬意,却突然听到几个三十岁的上班族对她发出鄙夷的评价,“我也好想用老公赚来的钱买咖啡喝,整天到处闲晃……我一点也不想和韩国女人结婚……”
金智英听后落荒而逃。这使她开始思考自己作为全职妈妈的“生存困境”,丈夫的不理解更加深了她的困惑,她内心不安、焦虑,渴望自我成就感、价值感,这种情绪终于把她压垮了。
《红楼梦》中贾宝玉有一个著名的理论,他用简短几句总结了很多女人的命运,让人感到悲哀:
女孩儿未出嫁,是颗无价之宝珠,出了嫁,不知怎么就变出许多的不好的毛病来,虽是颗珠子,却没有光彩宝色,是颗死珠了;再老了,更变的不是珠子,竟是鱼眼睛了。
这评价虽有点夸大,有失偏颇,但我们在现实生活中,会看到许多曾经很有灵性、富于浪漫的姑娘,被庸常的生活一点点耗掉热情,眼里只有琐屑的日常,老公、孩子的吃喝拉撒。
当年龄到了一定阶段,年轻时向往的未来,想做的喜欢的事,都因为生活的无奈渐渐被遗忘,眼中不再有光芒,生活不过是不断重复,看不到其他改变的可能。
生活难免平庸,但可怕的是把这当成理所当然的状态,当生活的琐事占据了我们的时间,可以停下来,拍一拍身上的灰尘,拾回丢掉的宝贵自我。我们大多数人注定要平凡度过这一生,但在平凡的日子里,也可以活出我们的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