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瑶从小在深山老林中长大,跟着父亲研习医术。其父医术高明,却未开医馆,悬壶济世,只是教梦瑶一些医术傍身,以备不时之需。
这天,梦瑶同往常一样去山上采药,她看到了崖壁上的那株灵草,虽怕崖壁陡峭,摔下去便会粉身碎骨,但始终还是不甘心错过那株灵草。她一手抓住树枝,脚蹬住石头,抓住了灵草,可是一个不留神,脚下一滑,梦瑶便摔了下去。
她紧闭着双眼,不敢睁开。
“谁呀?好疼……”只听得有气无力的声音传来。
“谁?谁在说话。我到地府了吗?”梦瑶颤抖着声音开始哭泣。
“你再不从我身上起来,怕是我真的要去地府了。”那个声音答道。
梦瑶赶紧睁开眼睛,一看,自己身下压住了一个遍体鳞伤的男人,看样子伤的不轻。
“你你你……是我,我把你压成这样的吗?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梦瑶吓得嚎啕大哭起来。
“我的天呐,没被剑杀死,没被你压死,怕是要被你吵死了,别哭了。”那男人说道。
“剑?……我……我正好采了些草药,先给你处理处理伤口。”梦瑶愣了一会儿,便着急的在筐里翻找草药。
“你怎么伤成这样?怎么会在这里?你可真是幸运,遇着我,不然的话,你这小命可就难保了。”梦瑶给他一边治伤一边说。
“哈,我也真是幸运,躺这好好的,也能被你砸到,差点儿就肺腑俱裂了。”这男人没好气的说道。
“嘿,你会不会说话,你要不是被我砸到,你指望谁来救你啊,你躺这儿,要没人管你,也是死路一条。今儿砸着你的可是你的幸运之星。”梦瑶停下来大声说道。
“咳咳……咳咳……好,幸运之星,傅盛刚刚所言多有得罪,还请姑娘多多担待。”
“呵,这还差不多,你也别姑娘姑娘的叫我了,叫我梦瑶吧,我可以把你带回去治伤,不过这路还长,天色又太晚了,我要怎么把你带上去呢?”
“有劳姑娘费心,咳,梦瑶,你先回去吧,不用管我,你已经给我处理伤口了,等我稍微好点,就能自己离开这儿了。”
“你这话怎么说的?要不是你在下面垫着,估计我摔下来也没命了,我怎么能丢下你呢?虽然你不是特地来救我的,但怎么也能算我半个救命恩人吧,我不会丢下你的。现在只能等我爹来找我了。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你这伤怎么回事呢?”
“我这伤是被仇家追杀,呵,不提也罢。”傅盛说道。
“仇家?你?”梦瑶露出惊恐的神色。
“哈,害怕了吗?”傅盛微微一笑。“你也可以不救我,毕竟这件事和你并没有关系。”
“说什么呢?我是那种人吗?都说了你是我救命恩人,救你是我的责任所在,而且看你也不像坏人。”梦瑶试探的说。
“那你能告诉我你的仇家是谁吗?”
“是……”
“梦瑶,梦瑶……”
“是,是我爹的声音。爹,爹,我在这呢。”梦瑶喊道。
梦瑶的父亲跑了过来,“梦瑶,你没事吧,我看到你的衣角挂在了崖壁上,就赶紧下来了,你,没事吧,吓死爹了。”梦瑶父亲老泪纵横的说道。
“放心吧,爹,没事。我带你见一个人,哪,就是这个人在下面垫着,我才毫发无损的。”梦瑶指着地上的傅盛说。
梦瑶的父亲把梦瑶拉到旁边说,“我们家是从来不进外人的,难道你准备把他带回去吗?”
“可是他是我的救命恩人啊,爹,就为了我破例这一回吧,您从小教育我,要为善事,我怎么能把我救命恩人随意扔在路边呢?”梦瑶嘟着嘴巴说道。
“这……他这怎么受伤的呢?”
“好啦,爹,你再问下去,他就没命了,赶紧把他带回去,治好了,有什么问题再慢慢问吧。”梦瑶拉着父亲的胳膊晃来晃去。
“好啦好啦,别把我晃晕了,先带他回去吧。”父亲无奈的说道。
两人合力将傅盛带了回去。傅盛看着梦父来送药,心中一阵慌乱,甚至把药碗都给打泼了。
“你这孩子,怎么回事?受伤伤得迷糊了?怎么这么不小心?我告诉你,你可得好好把伤养好,然后离开我家,我家可是从没有外人进来过的,你伤养好了,赶紧走。”梦父厉声说道。
“爹,你别对病人这么大声。”梦瑶说道。
父亲瞪了梦瑶一眼。
“是,当然,我会尽快养好伤,绝不给您添麻烦的。”
“嗯。”梦父点了点头便拉着梦瑶出去拿药了。
傅盛心里想道:哼,你要我留下,我都不会留下。我怎么这么倒霉,刚出狼窝,又入虎穴。
傅盛回想当初,母亲正得宠时,又怀上了龙嗣,正是梦瑶的父亲为母亲诊脉,是他,他在母亲碗里下了药,毒死了母亲。这一切,年纪尚小的他,在珠帘后面看的清清楚楚。他想告诉父皇,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心狠手辣的皇后竟毫不留情的要对自己斩尽杀绝,不得已,太监宫女们为我找了一身平民的衣服,让我赶紧逃离,我化名傅盛,在外流浪多年,却也不曾逃离皇后的魔爪,这次被伤成这样,要被梦瑶的爹知道了,给皇后传信,我怕是这半条命也留不住了。
他又想,该不该杀了这个太医,为母亲报仇,可他毕竟是梦瑶爹,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啊。
傅盛心中恨哪,恨自己的命运,为什么天意如此弄人,为什么自己总是要被逼到绝境,为什么自己总是要陷入这样两难的境地,为什么就不能像平凡人那样去生活呢?想着想着,两行热泪就淌了下来。
梦瑶端着药碗进门看见了如此情景,连忙上前,“你怎么了?”
“没什么,伤口疼。”傅盛擦了擦眼泪。
“嗨,我还以为你是个大男人呢,还疼哭了,哈哈。”梦瑶笑道。
傅盛低着头不说话。
“喂喂喂,我开玩笑的,这么严重的伤口,能不疼吗?哭也很正常的,来,把这个药喝了。”梦瑶把药碗递过来。
“梦瑶,谢谢你。”傅盛接过药碗一饮而尽,将所有的眼泪吞进肚里。
往后的这些天,梦瑶常常给傅盛送药,等傅盛好些了,便带着他出来走走。
“梦瑶,我真没想到这世上还有像你这样的好心人。”傅盛说道。
“你说什么呢?从小到大,我爹就这么教我的,人生在世,要多为善事。”梦瑶笑着说。
“你爹?”傅盛听了,心中暗想,好一个“多为善事”,真不愧是个小人。
“我爹人可好了,他的医术可高明了呢。”梦瑶得意的笑道。
“高明,怎么不去悬壶济世?”傅盛反驳道。
“这个,我爹倒也不跟我说,只是说,不要让外人来打扰我们的生活,反正我爹肯定是有他的理由的。不过,你躺在山下,伤的如此之重,我爹都把你拖回来治好了,足见我爹的德艺双馨啦。”
“这样啊。”傅盛撇了撇嘴。
这天晚上,傅盛心里久久不能平静,心中一直在想着梦瑶说的话,“好一个‘医术高明’,好一个‘德艺双馨’。我不为母亲报仇,誓不为人!梦瑶,我只能对不起你了。”他的拳头握的死死的,都能看清手上的每条筋脉。
他走进了梦瑶父亲的房间,压低声音说道:“伯父。”
梦父猛然回头道:“谁让你进来的!你把这儿当成你家了吗?”
“我家,哼,我家早就被你毁了。”傅盛说道。
“你什么意思?”
“你是不是曾帮皇后害死过一个妃子?”傅盛冷冷的说道。
“你?你是谁?”梦父颤抖着手撑着桌子站起来。
“我也不怕告诉你,我就是那妃子的儿子。你毁了我的一切,今天,我也要毁了你。”傅盛狰狞的脸庞令人害怕。
“皇……皇子,你听我说,那件事,不,不是我自愿的。”梦父想往外面跑。
“想去哪儿?”傅盛拦住了他的去路。
“爹,爹,喝茶啦。”梦瑶端着茶杯进来。
“这,这是……傅盛,你要干什么?”梦瑶丢掉了茶杯,护在爹爹前面。
“傅盛,你到底要干什么?你受伤了,我们劳心劳力的救你,你现在反而要恩将仇报吗?”梦瑶实在想不通眼前的人怎么会变成这样。
“哼~恩将仇报?梦瑶,你爹干的好事,你问他吧。”傅盛瞪大了双眼,恶狠狠的看着梦瑶爹。
“爹?”梦瑶转过头来,“爹,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梦父长叹了一口气,将当初的所作所为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爹,怎么会呢?不可能,这不是真的,您一直教我要存善心,做善事,您怎么可能做这种事呢?”梦瑶拉着父亲的衣袖,带着哭腔说道。
“梦瑶啊,当初我是受到了皇后的威胁,实属无奈之举啊,为医者,怎么能害人呢?可是如果我不这么做,我就无法保全你的命啊,当时你还小,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皇后杀害我唯一的亲骨肉啊。”梦父老泪纵横的瘫倒在地上。
“所以你就杀了我娘还有我娘的亲骨肉?”傅盛握紧了剑。
“我知道,我杀害皇妃和皇子,犯下了滔天大罪,您要杀了我,我也毫无怨言,只求您,放了我的宝贝女儿,我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啊,求您了啊……求您了……”梦父边哭边一个劲儿的磕头。
“不,不,爹……傅盛,不,皇子,我爹虽犯下了滔天大罪。但,但我求您,能不能网开一面,如果您一定要为母报仇,求请您杀了我吧。我爹他年事已高,为这件事也已经痛苦了多年,求求您,放了我爹,杀我吧,求求您。”
看着这父女两人互相保护着彼此,傅盛想到了自己的娘亲,如果娘还在,也一定会竭尽全力的保护自己的。
傅盛想着想着,丢下了剑。“好,我放了你们,但,如果被我知道,你们再和皇后暗中勾结,要加害于我,我绝不会手软。”
“不,不,不会了。”梦瑶说。
“皇子,草民当年助纣为虐,加害贵妃后,因为害怕皇后的追杀,我就和女儿隐居于此,不曾出去过。若皇子需要帮助,我可以和您一起向皇上作证,就算要了我的命,我也要指出皇后的罪行,帮您回宫。”梦父说道。
“可是,爹……”梦瑶着急的说。
“没有什么可是。这是爹造的孽,爹就要负起责任,去弥补我当初犯的错。”梦父挺直了腰杆,眼睛里散发出坚定的光芒。”
傅盛看着梦父,又看了看梦瑶,看着梦瑶哭的跟个泪人儿似的,心中乱成了一团麻。“好了,你犯下的错当然是要弥补的,这件事还需从长计议,现在我们在这座山里,孤立无援,外面又都是皇后的部署,还是先计划周全再说。”傅盛转过身,准备离开,又回头望着梦瑶,“没事了,早点睡吧。”
傅盛回到房中,黯然神伤,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明明有手刃仇人的机会,却放下了手中的剑,那人与自己不过几步远,他完全可以一剑穿喉,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当他看到了梦瑶的眼神,他会慌乱,他会害怕,他害怕梦瑶将和他一样会失去唯一的亲人,他害怕梦瑶将和他一样未来会经历数不尽的难过与痛楚。但那是自己的杀母仇人啊!
“啊~啊~啊~娘亲,娘亲,对不起,都是孩儿无能,未能替您报这血海深仇,您一定很恨孩儿吧。”傅盛跪在地上,泪流满面。
“咚咚咚。”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谁?”傅盛警觉起来。
“我,是我,梦瑶,我想跟你聊聊,可以吗?”梦瑶小声的说道。
“进来吧。”傅盛擦干了脸上的泪,开了门。
“对不起。”梦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梦瑶,你这又是何苦呢?快起来吧,我答应你,不杀你爹就是了,快起来吧。”傅盛怜惜的说道。
“傅盛,我知道你是一个很善良的人,我不想把你当作皇子去对待,因为那样,我们的距离就更远了。我知道你失去了母亲,你活在深深的仇恨与悲切之中,活的很痛苦,也很艰难。可是你却害怕我也经历和你一样的痛苦而选择忘记这段仇恨。对你,我只有数不尽的感激和数不尽的钦佩。我不知道此生要如何才能报答你的大恩大德。”
“梦瑶,不用的,你不用报答我。毕竟你和伯父也救了我,你不必心怀愧疚的。”傅盛摇摇头。
“傅盛,你真好,我这次来除了想跟你道歉,还想跟你商量,如何才能让你回宫。”梦瑶擦了擦眼角泛出的泪花,站起来坐在了桌前。
“唉,如今,我们已是四面楚歌,孤立无援了,若是出了这山,还没等到父皇面前,就会被皇后的人赶尽杀绝。我们还能有什么办法呢?”傅盛无奈的摇摇头。
“我想,我们进不了宫,但是皇上可以出来啊,我们可以等到皇上狩猎的日子去……”梦瑶说道。
“对呀,这可真是个好办法。”傅盛开心的拍了下桌子。
“只是……”梦瑶犹豫道。
“只是?只是什么?哦,我不会让伯父陷入险境的,你放心。”傅盛与梦瑶相视而笑。
到了皇上狩猎那一天,傅盛和梦瑶乔装打扮,好不容易见到了皇上,傅盛向皇上说明了一切,指证皇后要对自己杀之而后快。皇上龙颜大怒,根本不信自己的枕边人会欺上瞒下,做出如此恶毒的事来。
没想到,这时,梦父也跟了过来,坦白了皇后让他做的一切。皇上震怒,傅盛、梦瑶和梦父都被抓了回去和皇后对质。
皇后见了他们,强装镇定,始终不肯承认当初所犯的罪行。
这时,梦父说,皇上独独赐给贵妃的那尊玉佛在贵妃遇害后,并未随葬,而是摆在了皇后宫中。
皇后再也无力辩驳了,无助的倒在地上,被废除后位,打入冷宫。
之后,傅盛向皇上觐言,梦父戴罪立功,免其死罪,皇上允了梦父继续留在太医院。而梦瑶帮助皇子回宫有功,被封为格格。
“梦瑶,我真没想到,我还能回到宫中,都是你的功劳。”
“我也没想到,此生我还能走出深山老林,看到不一样的景色,多亏你了。”
傅盛和梦瑶相视而笑,彼此约定,要一起看更多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