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七
对于大部分人来说都是一个过于平常的日子,刚迎来新一年的喜悦还萦绕在每个人的心头。小姑娘穿着花棉袄,里面絮着蓬松暖和的白棉花,衬得整个人都圆了一圈,她抬手递给糖画摊摊主一个铜板,买走了一只刚做好的羊。摊主笑盈盈地把糖画递给小姑娘,声音洪亮地喊“下一位”,对摊主来说,这是一年里生意顶好的时候。又做完一个糖画,他顺手给了旁边的小儿子两个铜板,让他去跟玩伴们玩。小孩子拿到铜板,紧紧揣在兜里,快步赶上前去追穿花棉袄的小姑娘。
禅千松在城墙上远远看见这些,睨了睨旁边站着的父亲,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禅憧听着守城士兵的报告,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就知道他的思绪已经飘到下面的热闹人群中去了,握拳抵在嘴边轻咳了一声。禅千松听见父亲的警示,立马收拢已经出走了十万八千里的思绪,整理好面部神情,跟着父亲继续巡视城墙。禅憧边走边想,少年人都是爱热闹的,等过了今夜,明日便请学堂的先生放他一天假。想罢,被自己慈爱的举动感动到,向儿子投下一道充满父爱的目光。
禅千松当然不知道禅憧正在想什么,此时他刚收回来的心又被放飞。禅千松想,青都城一年到头屁大的灾祸都蹦不出来,衙门处理过最大的案子是仇杀情杀各种杀,可这又有什么办法呢,哪个城里没发生过这些案子。禅千松绞尽脑汁,没明白父亲为什么非要带自己巡城,最后得出结论,父亲是故意不想让他凑热闹。他心里气的不行,想着回去就告诉母亲父亲经常去酒楼听曲的事。盘算的正美时,禅憧突然对他投下一道目光,禅千松立马耸起一层皮,还未付诸行动的“壮举”霎时偃旗息鼓。可少年人好动,计划虽落败,出走的心神却收不回来,顺着常鸣大街,游遍了青都城的一百零八坊。这城中的每一条街禅千松都走过,他知道翠玉坊的雪花酥最好吃,知道北市陈家的头锅糖馍什么时候出炉,他也知道父亲常去的酒楼里有最好的乐者,虽然父亲瞒着他和母亲,但他还是知道了。
“千松,你可知道为何给你取名千松。”禅憧突然发声。
禅千松并未作答,等待着禅憧的自行发挥。
禅憧也不管儿子听没听见,自顾自说了下去,“禅外更无今古,醉归明月千松。你母亲和我是希望你戒骄戒躁,不忘君子端方品格。”说完他扶着城墙,抬头望了望远山,目光放空,幽幽叹了口气。
彼时的禅千松还只是玩性未脱的少年,脑子里装不下经书大义,只装得下雪花酥和糖馍,父母的殷殷期望、教书先生的敦敦教诲他都不太理解。等到他真正理解何为大义时,却已经没有人在前面等着他,他只得怀着晚来的“君子端方”走上一条没有未来的未来之路。这条路孤独又拥挤,多年后的禅千松走在这条家国大义的路上时,有了很多同伴,只是这些同伴来了又走,禅千松送过一轮又一轮,最后送走了自己,迎来了耀眼的光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