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端午节庆典,计划带着孩子们给左邻右舍送粽子,所以庆典前一天,我包了整整一天的粽子,甚至右手磨出了三个水泡。
幼儿园的莲花妈妈,从一开始包到最后结束,一直在感叹我包的粽子紧实、好看。我不禁嘚瑟:从小就学会的,当然不一样。
其实仔细回忆,并没有正儿八经地学过包粽子,在创办幼儿园之前,也没有真刀实枪地参加过包粽子。只是,妈妈包粽子又快又好。小时候每到中秋,妈妈就忙开了,要帮舅妈包粽子,帮邻居婶婶包粽子,最后才有空给自家包粽子。而我们就跟在身边,捡一张废弃的粽叶,学着妈妈的样子,包上泥巴、灰土,包好又拆掉,重新再包,用一片粽叶,妈妈包多久,我也包多久。
此后离家求学,从来未曾包过真正的粽子。但是童年那一幕幕、那一个个动作,早已经刻画进入生命的骨血中,被每一个细胞所铭记。时隔二十多年后,当我拿着一张粽叶,这些动作便如行云流水般顺畅而出。
妈妈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一笑一怒,一展颜一皱眉,都是这样,在最不经意的瞬间,被孩子的目光和感受所摄取,日积月累,印痕最终深刻到融入骨血,无需记忆和练习便已提取自如。
有一段时间,先生经常为言言一个小动作所焦虑:皱眉,鼻根收紧,鼻翼提起,“哼、哼哼”地呼气。提醒、说教、制止,全不管用。我看着言言那小小的脸,每隔一两分钟便“哼哼”几次,只感觉亲切无比——这来源于我呀!因为有轻微鼻炎,一遇天气变化就容易鼻孔堵塞,呼吸不畅,所以我经常会这样皱眉“哼哼”。
有时候,这些来自于妈妈的传承,甚至可以超越时间、空间,从妈妈的童年穿越而至,直抵孩子的童年。
有一次送诺诺去学校,一路说说笑笑直到校门口。我说完再见正转身离开,听见身后诺诺大喊一声“她们都排队下来升旗了,我迟到了!”然后我的衣服就被一只小手扯住,诺诺再也不肯进学校,因为她认为的“迟到了”。
经过的老师、家长都来相劝,毫无效果。我的思绪却回到二十多年前,小小的我听到上课铃急冲向教室,却发现老师已经站在讲台上,我几乎是毫不思索地转身,离开了学校,又不敢回家,只好在田垠下呆了一个上午。
即使我现在已经是一个再也不怕迟到,同时会评估“迟到”和“缺席”哪一个损失更大的成人,即使我从来未曾和任何人讲述过童年的这件小事,连我自己都几乎已经忘记,我的女儿,还是透过长长的时光看到了妈妈小时候的模样。
妈妈对孩子这种从受精卵形成就已经开始施展、无时无处不在的影响,使得很多的小小的孩子不自知地背负了许多妈妈人生的重负,性格、认知、情绪、行为模式等,这也成为孩子之间的辨识标志之一。
无论好的还是坏的,正向亦或负向,妈妈和孩子之间都被许多有形或者无形、可见或者不可见的印刻紧紧相连,血脉相融。
一次带诺诺去徒步,同行的有两对母女,妈妈是朋友,孩子也是朋友,两个妈妈身高、年龄都差不多,两个孩子也相差不超过半岁,体型很像,而且两个孩子一个用中文小名一个用英文,两个名字刚好就是中英文互译。脸盲的领队一直在试图区分两个人,然后我也在领队的带领下完全混乱。再加上因为山路泥泞,两个孩子分别由两个有经验的男士牵着,不在自己妈妈身边。爬了大半天山,我还是没能正确把两对母女配对。
午饭稍微休息后,继续爬山。到下午三点多,突然其中一个孩子大哭起来,怎么哄都没用。当然很可以理解,体力已经透支,孩子也没有休息够。大家都在哄孩子、鼓励她时,我却神奇地立即把她和妈妈正确配对了!
源于一件很小的事情。凌晨到达山脚的时候,因为客栈已经住满了人,领队给我们几个带孩子的妈妈和孩子都安排了地铺略作休息,我和孩子一躺下,几乎立即就要睡着。这时,其中一个妈妈带着那两个孩子上来,妈妈先是很热情地花了好几分钟,十几遍地来回跟我、诺诺、诺诺的朋友打招呼、哄着孩子和我们问好、征求我们同意她们睡旁边。说实话,凌晨5点钟,大家都昏昏欲睡,旁边还有睡着的人,我觉得最好的方式就是轻轻躺下睡觉,打招呼什么的完全一丁点儿都不重要。
然而,接下来,该妈妈发现她们睡的地方正是两床垫被交接的地方,而且,大雨过后的山脚,本就潮湿无比,被子摸上去都冰凉的。于是,这位妈妈赶紧把她躺着已经迷糊状态的孩子拉起来,手忙脚乱给她加垫一床被子,垫好后,又把孩子翻过去,用被子另一边盖住,边操作边大声指挥孩子,来回几次才弄好,终于,两个孩子成功地“睡不着了”。
这位妈妈只好又“用力地”哄劝孩子睡一会儿,无果。
这时,另一个妈妈刚好上来了,她见两个孩子都清醒了,很淡定地说了句“我带她们下去玩,你睡一下吧”,就轻声离开了。
是的,我的配对就是:哭的孩子和第一个出现的妈妈是一对母女。
结果完全正确!
焦虑的妈妈,身上往往携带着巨大的能量,以极其强势的姿态,不停地威压孩子,当孩子自己遇到困苦、挫折时,就不堪重负了,必须得以不可遏制的方式倾泻这些情绪的重量。
我的成长小组里有个学员感慨,当妈妈要是不成长,出去也会“丢孩子的脸”。
是的,从受精卵一形成,妈妈就毫无疑问地成了孩子人生系统的内置隐藏程序,无法更改、不能卸载、自动运行。
在孩子幼小的时候,对身体、情绪的管理能力还极其弱小,每个孩子看着也都大同小异,冲突一起就“动手先于动口”,一着急难过就嚎啕大哭就地打滚。但随着孩子长大,对身体的管理能力、心理的负重能力、情绪的调节能力,差异就在孩子中间明显展现,妈妈留给孩子的印痕会越加清晰,直至孩子心理成熟到一定程度,能够超越传承的限制。否则,这种印痕就会像绳子勒住双手,越挣扎越深刻。
看到孩子展现的生命状态,就能看到背后的妈妈基本的轮廓。“有其母必有其女”,在许多人的人生主要阶段中,这个路径倒推也可追根溯源。毕竟,能完成超越传承并不容易,抵达者并不多。
而妈妈是这种程序的研发者,在孩子尚小时,若妈妈能主动从源头修改完善程序,是耗费最小、成效最显的生命迭代更新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