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陈默消失的第七天下午,我觉得自己必须要做些什么了。
午觉起来,我把我们租住的房子打扫了一遍,替他手洗了最后的脏衬衣,收拾好自己的裙子、项链、书,还有我那副跟了自己六年的眼镜。
当初配眼镜的时候,陈默说,这副好,有模有样,像个算命先生。我说,“带上它,我也替自己算不了命啊。还是你来告诉我,我啥时候可以嫁给你”。陈默笑着说,“现在就可以”。
眼镜盒啪一声关上,我一不小心夹到自己的无名指腹,痛,辣,但是很短暂。
2.
最初通宵达旦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如今,嗯啊好行四个字已经可以使用后半生。爱到了最后,没有预兆,悄然消逝。
“如果我们每一天都像前一天一样爱对方,甚至更爱,那分手这个问题跟我们就一点关系都没有了?”我在第三年的纪念日那天早上,一睁眼就问陈默。他揉了揉自己的眼屎说,“太聪明了,这种世纪难题都被你解决了。”
床单,被套,枕套,我逐一拆下来,扔进洗衣机。带不走,就让它们干净一点吧。
3.
在客厅坐着,发呆。窗外春天的气息扑面而来,在还有些凉意的微风里发酵,心里开始痒痒的。
然后想起《立春》里王彩铃说的,“每年的春天一来,实际上也不意味着什么,但我总觉得要有什么大事发生似的。我的心总是蠢蠢欲动,可等春天整个都过去了,根本什么也没有发生。”那时候把这段话发给陈默,我说,你看,我啥时候才能写出这样的句子。陈默回我,根本什么也没发生不是挺好的么,我开会了,回家说。
可是,春天是应该发生些什么吧,否则,就不叫春天了。
4.
洗漱台上还放着我们的电动牙刷,拘谨地站在一起。水龙头一直没修,滴答滴答漏着水,接了一盆又一盆。
“我说你啥时候去把水龙头换一下吧。”
“嗯。”
“冲厕所先把接的水用完。”
“行。”
“说了你很多次了,这水就是拿来冲厕所的。不想再说你了。”
“好。”
上个月以来,这应该是我们对话最多的了?我想不起来了,静静把我的电动牙刷进牙刷盒里。
5.
厨房里还放着我中午吃了没洗的碗,垃圾满了也一直没倒。我突然感到些许无力,收拾屋子一直不是我擅长的。因为在陈默的洁癖症一再发作下,我才一步步被训练成现在的样子。
洗衣机的衣物洗好了,滴滴作响,可我就是走不动。
我一直跟陈默说,我不想改变你,真的,所以我也不想你为我改变。陈默说,那你错了,你不知道两个人在一起就是揉碎了融化了,合为一体,再重新放进模具里锻造成人么?改变与否,你可以控制的么?
6.
陈默真的已经消失第七天了。从上周一下班后失联,没有一个电话,一条微信,一封邮件。有趣的是,我,竟然也没有试图去找过他。
他在情绪崩溃的时候历来如此,沉默、逃避、躲藏,然后就以为事情能过去了。每次我都努力开导他、说服他、安慰他。而这一次,我选择惯着他。
东西都收拾得差不多了,屋子里干净整洁,空气里蔓延着洗净衬衣的金坊味。我拖着行李箱,拿上手机,跟这个家最后道别。
突然,我收到了一条微信:“我们结婚吧,我想通了,已经拿到户口本了,民政局等你,快点他们要下班了。”
我笑了一下,回复道:“立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