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州桥
殷河的水缓缓地向东流淌,金黄色的落日在水中闪烁出青山的影子。殷老九左手捧着一握土烟,叼着烟头,目光始终朝向远处河上的铁索桥。他一言不发地就只是看着,看着,脸仿佛和落霞一般红润。
隔岸的芦苇丛中,小红军问:“班长,殷老头儿又在抽烟了,您怎么不管管?”蒋班长回头笑了笑“你看那是什么桥么?”“申州桥?”“对,老九头是这一代的守桥人。”小红军似懂非懂,夕阳照在他稚嫩的脸上,小头似拨浪鼓一样摇了摇。
殷家世代守着申州桥。这桥原是殷家村到外头的唯一出路,当初迁到这片土地的几户人家约定老九家把这座桥护好,久而久之,到了老九这一代,申州桥已然成了殷家村的标志了。
至于后来,抗日战争爆发,炮火波及到大镇上,村里的年轻小伙子自发拉了一支民兵队。老九却是发了疯一般执意要进队。结果呢,年轻的后生看他一把年纪,还犯烟瘾,直接就没答应。
殷老九于是很不平,他就着草鞋连夜走了几十里路,摸黑找到了大镇上,死缠烂打地要加入红军。后来,连长笑着问他为什么要参军,老九板起脸来:“你们不要笑我没文化,九爷我虽然没读过书,但是我知道老祖宗的土地不能丢!我现在孤身一人就好扛枪打鬼子嘞!”就这样,老九软磨硬泡,好不容易才选进了后备队。
再后来,红军派遣了一支小队带着伤员隐蔽到殷家村休养,大部队转移到别的镇去了。鬼子得到消息以后开始大规模扫荡,大批大批的鬼子向着殷家村开进。
这天,殷老九心情大好,他从部队请了一天假,忙着挑了谷子去镇上卖,卖到的钱去整个桥栓,把旧的给换了,再能搞点洋漆,剩下的买些小物件带回去给村里的娃儿们。想到这,他的脸上不自觉地挂起了笑容,走路都轻快了不少。小红军老远就望见老九,问他到哪里去,老九只做没听到。自顾自地往桥上走。小红军见他不搭理,偷偷摸在他身后。俩人就走过申州桥,行了十多里路,突然,殷老九看见林子里跑出来几个鬼子,黑漆漆的枪口对着他,一时间空气仿佛要凝固了下来。鬼子叽里咕噜一大堆,老九愣是没听懂,但他听到鬼子说殷家村,他立刻警觉了起来,断然摇了摇头,鬼子见他死活不从,将他绑了起来拖回大营。
远处的小红军瞪大了眼睛,撒开腿就跑回了殷家村,边跑边大喊:“殷老九被鬼子抓走了!”蒋班长听到后,立马带着几十个人的小队扛着锄头斧子和为数不多的几杆枪往大营赶。
大营里,鬼子的军官红着眼瞪着老九,旁边站着当了翻译官的隔壁村王财主的儿子。殷老九被绑在柱子上,破口大骂:“你这个没有骨头的爬虫!你是汉奸,你们都是畜生!我殷老九就是死,也不会多说一个字!”火红的烙铁灼烧着他的皮肉,粗长的鞭子一遍又一遍地扎进他的皮肤,撕裂出一道又一道暗红色的血痕,殷老九始终没有说一句话,非人的虐待已经将他折磨得晕了过去。鬼子把老九带到树林,刚好碰上蒋班长的队伍,两边枪响不止,他们只好一路退,枪声已经蔓延到了申州桥上。
又是落日,火红的残阳灼红了蒋班长的脸,就像他火红的心一般,永远散发出红色的光。小队刚过申州桥,身后鬼子紧紧追来,子弹不要命地倾泻,满天被烧得殷红,鬼子们不要命似地冲上桥。身后殷老九大喝一声,突然又大笑起来,吓得所有鬼子一愣,他挣脱了两个鬼子的包围,纵身一跃滚到桥中央“老祖宗!今天我殷卫国有罪,没能守好申州桥!还请原谅!”“蒋班长!记得替我换个桥栓……”
轰然一声,老九拔出已坏的桥栓,所有鬼子应声落水,夕阳照在红军战士的脸上,映出殷河里青山的倒影。蒋班长含着泪大喊:“弟兄们!誓死保卫申州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