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特别篇的最后一篇了(因为前三篇暗藏的文章整体感情起伏的曲线,到了归于平静的时候了)。写这四篇,我都因为事情太多,非常疲劳。但我尽量保证了文字的质量。偶尔写写,是兴趣;长期写作,贵在坚持。如若发自内心,身体的疲劳是挡不住思想的激荡的。
《城》系列的文章笔法和《小小侦察兵》区别是较大的。触发意境的方式、内在逻辑的架构、描写的顺序排列都是截然不同的。我多说一句,意境是需要触发的,巧妙的就是这个“按钮”怎么“设置”(一句话带出我最近的研究心得,希望能对大家有所帮助,感兴趣的朋友,私下分享给你——“按钮”的设置)。
《小小侦察兵》特别篇(四):你,还好吗?
啪的一声升空烟花,却是将离去的光华。你的脸颊,带走了我的盛夏。
——《打上花火》中文版歌词
人的一生中,夏天有很多,可是否每个人就只有一段盛夏呢?你若要问苇子,苇子必定会说,“是的,于我而言,我的盛夏已经逝去。”苇子不知道,爱智依然讨厌夏天的蝉鸣与燥热,总会在炎热的日子里莫名地烦躁不安。但爱智笑时,嘴角再也不能挑起的那么自然。
盛夏的光年,在愤怒不安、词穷语尽、撕心裂肺与最终的伤心近绝却不欲绝而后化为的平淡中,就那样逝去了。而后,几经风雨,苇子也不会再与其中的波澜壮阔相呼应,所有的跌宕起伏也不过成了一个又一个藏于苇子脑海中的故事。探险家要不断地寻找刺激,承受刺激,习惯于刺激。当生而是一种修行者的气质,可修行要在探险中完成时,修行的境界便取决于这探险者能化解多少刺激,而非习惯。
夏天又是如此让人感觉到燥热。若让苇子自己去写夏天,他未必有那些文学家那般诗情画意。现在,苇子的夏天,往往就是和儿时一样喜欢穿着一件背心,喜欢在阳光中接受暴晒。当汗水渗出,渐渐将背心湿透,在这个过程中,苇子总能感觉到一种干净的凉意。习武之人,必要修习气功,苇子也不例外。苇子好像天生就对气功有着上乘的领悟。这种暴晒,就是让自己的真气利用自然的热量,从而让血液游走,快速地清理着体内的种种杂质。杂质少了,瞳孔也就透彻了。将记忆逼出体外,便成了眼神,而瞳孔透彻得直达内心。
苇子在这场支教活动中还扮演着一群孩子们的武术老师。随着地面的积温达到全天最高的时刻,武术课的铃声又要想起。苇子在演讲课上的幽默与笑容符合他平日嬉皮笑脸甚至流里流气的模样,给孩子们和办公室里与苇子相处的人们留下了极好的印象。第一节武术课,苇子的愤怒与嘶吼,却给了所有人一种难以预判的反差。苇子知道,那会让这群简单、善良的孩子对他由无比的喜爱瞬间转化为畏惧、厌恶。出色的教育可以保护孩童的本性,但不能一味地放任孩童的本性。武术,其本身便是严肃的。苇子遵从教育,遵从武术。
在曾经轻狂的学生时代,苇子在讲台上对他所有的同学说,“二十年后,你们会感激我的。”值得苇子骄傲的是,不用二十年,一年便足够了。真的,真心的,才能经得起时间的检验。
在这次支教活动中,苇子反感每晚开会大家无尽无休的悲悯泛滥,苇子反感原本在父母面前就像个暴君的人在此处像神一样用温暖与柔和给孩子们播撒着虚无缥缈的希望。
这个世界到底是人的世界还是神的世界?判断不了就遵从生物学——目前来看,是人的吧。人似乎总是不由自主自主地羡慕、渴望自己没有的。对于人的集体,似乎也是如此。于是,人创造了神。从人的集体来说,有了中国、外国古代的各路神明。从人的个体来说,便有了崇拜这种东西。于是每个人都拼命想拥有一些和别人不同的东西,这样,在这个崇拜神的世界才能生存下去。文字太通俗,大家都看得懂——那就写些看不懂的。想法太平常——那就语不惊人死不休。种种例子,不胜枚举。于是,一些人抱着将信将疑的态度把另一些人当神。被当成神的,开始觉得高人一等,更要努力地演好神。不被当神的,毕竟还有怀疑的态度,于是在怀疑中摸索。等到他们清楚了怎样当神,便也抓紧扮演神。渐渐地,越来越多的人想着怎样去当好神,而忘了做人,哪怕是基本做人。可这些人忘了做人,便也忘了:人创造了神。神做到极致,终究不是完整的人。可人做到极致,做个神又有何难?清醒的人想要做圣人,可神们立即便要消灭他们。因为只有人追求做神而忘了做人,神的地位才是合理的。人们都沉浸在做神的快意中,当然不愿有人重提做人的事情。但神毕竟是虚伪的。虚伪的毕竟玩的是自欺自瞒的游戏,最终是要灭亡的。只有神们即将灭亡之时,为数不多的清醒的一些的神便开始呼喊要做人。于是革命便来了。世界又是属于人的了。但可悲的是,人因为本性的引导又会走向神的道路。(全段引自《泰迪熊与非纯粹理性》)
真的一切,会在历史中的某一刻熠熠生辉,然而神的光芒似乎从来都普照人间。
铃声响起,苇子从办公室走向操场,背对着办公室,面带微笑,“哎呀,造次了,我的神们。”
“上课了,快点站好。快点!”苇子一走到孩子们的面前之前,早已收敛好了笑容,“打铃了没听到吗?站好!讲话的,闭嘴!”随后,笑的再也不敢笑了后,苇子开始了教学。苇子在武术面前永远都怀着尊敬之心。苇子对他所会的一切都怀着这样的心,因为他知道是这些东西给了他尊严。
这一声声听似愤怒的嘶吼,似乎穿透时空,将苇子带回了初中校园的操场。这一幕幕,好像是苇子读初二时,苇子教全班同学练习武术,好在元旦文艺汇演上表演节目。那时候的嘶吼夹杂着太多的、狂暴的愤怒。你们不理解我,那便让你们畏惧我。这是苇子当初的方法论,这也让苇子获得了许多的荣誉。可苇子从来不愿意让他扮演的角色吞噬掉自己。看似在与世界抗争,实则是与自己抗争。
爱智说苇子像一只全副武装的刺猬。可爱智还是选择拥抱了这只刺猬。这只刺猬感受到了温暖,可刺猬始终没办法不去刺痛爱智。当爱智被扎得遍体鳞伤,奄奄一息时,刺猬也只能离开爱智。刺猬的选择是亲手把身上的刺一根根拔掉。可等到这些刺拔得干干净净了,爱智却早已不是“刺猬”熟悉的爱智。
苇子教孩子们做一个动作时,因为腰部的疼痛单膝跪在了地上。他又坚持站了起来。孩子们露出了担忧的神情。苇子说,“别管别的,文艺汇演对你们而言,是重要的。我只要求你们的武术节目,在文艺汇演上是最好的。”苇子说话时,突然充满了像章浩那种在孩子们面前朗读《海燕》时才具有的语气,只不过,那音色,此刻温柔得像极了国祥。
夜晚,阵阵风起,在云的舞动中,夜幕拉开,“红巨星”所在的地方依然耀眼。苇子腰部的疼痛让他又躺在了操场上,用水泥地的余温缓解着肌肉的抽搐。苇子很少流泪。这么多年细数过来,不过就是为母亲和继父、为爷爷和父亲、为爱智落泪罢了。还有,在梦里,因柳怡冰而落泪。可在这疼痛的刺激下,苇子仿佛回到了一个月前他在济南的一夜,再次流下眼泪。
天空中的星星,是不是有一颗就是爷爷?是否,就是那颗红巨星?爱智是否从他们二人眼中那个理想的世界走了出去?爱智快乐吗?远方的柳怡冰眼睛是否依然?还有,章浩呢?国祥呢?毕昀呢?可良......许许多多的人呢?
苇子想见到他们,却似乎再也无法见到。他不自禁模仿起了国祥,背诵着些别人听不明白的古文:“宋·释道原《景德传灯录》卷二十三:唐州大乘山和尚问:‘枯树逢春时如何?’师曰:‘世间希有。’”苇子明白,种种场景,最终不过是国祥想却不敢对斐尔说一句,“你还好吗”。
苇子曾提笔给柳怡冰写过:一百年换一回眸,一封信了一段愁。可所谓的看开不过是无可奈何罢了。
几经风雨情自珍,枯木又逢春。苇子依然思念柳怡冰。只不过,苇子的光年早已不再。
“你,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