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清晨的时候去洗手间,在洗手池前看到一个女孩子,穿着蓝白色的校服,背部耸动。她把水龙头开到最大,“哗啦啦”的水声却怎么也遮不住她哭泣的声音。感觉到有人过来,她尝试努力压住自己啜泣声,并且掬了一把水泼在自己脸上想把哭过的痕迹遮掩住。我不好打扰,也不便安慰,只能当做没看见,进了洗手间。
我出来的时候,水龙头关的严严实实,女孩子也离开了。安静的洗手池仿若并没有出现过这样一个女孩子,但是它却又真正的承载了一个女孩子无处安放的泪水。
空气里好像还残留着泪水潮湿的气息,我不禁在想这个女孩子到底在哭什么。是最拿手的语文没考好?早上出门之前跟父母吵架了?跟最好的朋友闹别扭了?还是被最喜欢的老师训斥了?
年少的哭泣,大多是自由而干脆的,世界太小,只装得下那么些事。年少的我们,连哭泣的理由都是微小而相似的。
那时候的眼泪很大程度上与学习有关。明明写了很多试卷,成绩依旧不理想;明明花了那么大的力气做的作业却在第二天被老师批的一塌糊涂;明明那些没有自己努力的同学成绩却“蹭蹭蹭”的往上涨。恐慌、无力、自我厌弃等负面情绪一齐袭来。情绪找不到突破口,一直压抑着,好像除了哭别无他法。
那时候因为自卑,连哭都是遮遮掩掩的。
白天照旧学习,跟同学们说话也努力佯装得与平时别无二致。到了晚上宿舍熄灯,把头埋在被子里,打开手电筒,翻开日记本像往常一样写下日期,却在“年月日”的“日“都没有写完时砸下眼泪。那些滚烫的泪水在日记本上晕开一朵又一朵涟漪,然后一边哭一边在绵软的纸页上写下“我好无能”“对不起父母”之类的丧气话。眼泪流下来的时候也是强忍着的,因为害怕被室友听见而不肯发出声音。等到哭的差不多的时候又开始给自己打气,在日记里写下班级某位被自己当成目标的同学的名字,恨恨的在心上立下旗帜,自己一定要在考试当中超过他(她),然后合上日记,也合上湿漉漉的心情进入梦乡。
又或者还有另一种方法,自己一个人去操场上跑步。而黑色是最好的幕布,会给我们最厚实的拥抱和最温柔的宽容。泪水和委屈在黑夜肆无忌惮的倾泻。脑袋是空的,脚步一深一浅,眼泪也一左一右。空气里似乎也夹带着汗水和泪水混杂的腥咸味。一场步跑下来,泪水从眼眶奔腾而下,汗水被蒸腾挥发,负面的情绪也就这样得到宣泄。
2.
那时候,成绩不好就是天大的事。后来渐渐长大发现成绩差真的是人生中最不值一提的事了。
生活中能逼迫我们掉眼泪的事太多了。 谈了好些年的恋爱,结果跟最爱的人分手了;最喜欢的工作因为某些原因被老板辞了;在异地他乡半夜发烧,一个人迷迷糊糊打车去医院;交了房租发现自己没有钱维系后面一个月的生活……
我们曾经无比渴望长大,渴望过上另一种生活。渴望在大公司里妆容精致,脚踩高跟鞋活得风生水起;渴望在高档商场买衣服刷卡不用在乎标价;渴望随时来一场说走就走的环球旅行。
可是不行。
长大以后的我们发现当初所有的渴望仍旧只是渴望,我们依旧是那个在商场买东西要考虑价钱的人,依旧是那个为了工作加班到很晚的人,依旧是那个为梦想努力付出的人。
我们长大以后常怀念小时候,当我们走路还跌跌撞撞的年纪,想要什么,闭上眼睛不管不顾的哭一场就能得到。读书的时候,成绩差哭一哭睡一觉,接着再努力坚持一切就过去了。
而现在,分手了,我们以为自己会哭的歇斯底里;工作丢了,我们以为我们会哭肿眼眶;一个人去医院我们以为自己会难过到无法自持;没办法生活,我们以为自己会惊慌失措。
可是没有。我们没有再哭。 我们在难过越来越多的时候,却哭的越来少。不是我们不会哭,不是我们不想哭,而是我们知道自己不能哭。
我们在与世界的交手中逐渐明白:很多时候不是哭过了,分开的人就还能继续在一起;不是被辞退了哭过以后第二天就能回到原来的地方上班;不是难受了哭一哭就有人照看;不是没钱了哭一哭钱包就变的鼓鼓的了。
世界之大,我们唯有自己。
生活推着我们一步步往前走,我们别无他法,只能用力将眼泪憋回眼眶。
3.
我们站着,在生活的风口浪尖,经历越多越明白自己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脆弱,我们也没有那么多泪水来肆意挥霍。
我们有很多的事要解决,有很多有意义的事要做。我们要忙着锻炼自己的身体,丰富自己的阅历,武装自己的头脑。我们要努力成为更好的自己。 我们逐渐明白眼泪很多时候交付给我们的只是一个宣泄的窗口。它无法改变任何事,能改变事情的只有我们自己。
于是我们忙着把自己变成有能力又有趣的人,我们不是不难过,我们只是忽视了难过,压抑了哭声。我们告诉自己:别哭,没什么值得用眼泪来洗礼。渐渐的,我们就忘记哭泣了。忘记怎么像这个世界示弱,忘记自己原本是个多脆弱的人。
而这样没什么不好。
我们越来越坚强,越来越勇敢。我们走路带风,我们视野开阔,我们头脑灵活。我们游刃有余的行走在这个世界上,刀枪不入,虎虎生威,在属于自己的天地里开辟出另一处山明水秀柳暗花明。
我们变成了曾经最想成为的自己。有足够的钱支配自己的欲望,曾经想得到的尽括囊中。可深夜醒来的时候,躺着床上周围漆黑一片,而窗外依旧灯红酒绿,车辆呼啸而过,人声依旧嘈杂,我们突然发现自己茫然无措:想拥有的都有了,为什么内心空洞又疲惫。 心上好像有个洞,不知道该用什么去填满它。风进去,满是回声,呼啦啦的把洞拉扯的更大了。 我们面无表情的睁眼到天明,而天亮的时候,我们又是那个和生活斗争的所向披靡的战士。
就这样循环着,终于有一天,早上梳头发的时候发现自己扎头发的绳子突然挣断,绳子在手上打出了一道红色的痕迹,那一刻,眼泪夺眶而出。 其实绳子打在手上并没有疼到让我们流眼泪的程度,我们只是需要一个契机,一个释放情绪的契机。
我们经历的越多,难过的次数就越多,我们也就变得越是平静,我们的情绪也就被压制的越是厉害。
我们终于明白,成长就是由哭到不哭的过程。学会从哭到不哭的人生征程,我们一边得到又一边失去。而眼泪就是我们用来平衡得到和失去的物品。
4.
成长的道路没人会走的顺畅,艰难的时候, 如果真的累了,真的扛不住了,那么,难过的你,请哭一哭,因为哭过以后擦干眼泪,你会是那个比昨日更好的自己。
难过的你,偶尔哭一哭,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