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清明时,不复往年雨雪,只是天穹灰白。街上行人照常,欢声喧语无止。生者看不到一点感伤,只是默念几声“鬼怪出没,晦气。”走上几遭,也都回去了。如今入夜很迟,微风充斥,不再寒凉。大抵是死去的魂灵围积了穹顶,挡却了仲春的冷气。
墙头或者有几位孝子孝孙烧些纸钱,不甚清楚,只是耳边时常传来些许烟火声,许是庆贺死者终于离世?长鸣划破了孤寂。
窗外风势正猛,群树被摇撼得时时摆舞,提袋也化身飞鸟,翱跃个不停。索性铁栅栏维护得坚固,倒不至将我这泥砖墙房吹垮。成丝成缕着,风从纱窗孔缝里潜入,漫进客厅,驱换了人间的废气。我闭目在其中徜徉,不肯错过一点清意。
窗前一棵柏树迎风而长,摇曳着,在我的视野里燃烧,发出鲜红的火。那火柏不断生长,越过楼房,直抵天穹,愈燃烧,愈灿烂。斑斓的火点引燃着荒草,炽灼着天幕,把苍白寸寸煅烧。
星月伴夜色而降,魂灵绕火光舞蹈。我张望在清风里,看温暖的火雨从天而降,将灰败的砖瓦熔化,仅使辉煌的废墟逐渐下沉向逝者的居所。一张张未燃尽的假意钱币,带着余烬,成片相接着自天际逐漂。黑灰埋没了风雨洗刷过的旧墓碑,盖住了荒凉的坟头土堆。
长夜明丽,清风徐徐,火柏还在茂盛,一根根枝叶向上招展,如一座苍绿火红的尖塔,矗立于大陆之央,同天地不倒,共炎日同辉。
我忽然睁开眼,火焰寂灭在树的尖端,又恍惚化作几个零零星星的小点,散布成行人口中的条烟。苍然的绿意一枝一条的回归树身,魂灵不敢置身黑暗,又无望期许是否和煦的明天,都去安眠了。
松柏停止了摇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