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的家门前,是一块足有半亩地大小的空地,那是早些年前,父亲花了500元钱买下来的。之前,还不像现在这么平整,是一个大坑。每到雨季,由于地势低洼,街道上的雨水会顺着坑坑洼洼的泥泞小路,奔流不息地流向这里,水会溢满整个大坑,然后直到父母门前。儿时的我们总是盼望这样的时节,因为我们可以叠各种各样的纸船,放它在水坑里飘荡,载着我们的梦想驶向远方;也会趁着天晴的时候,端着装满脏衣服的脸盆,带着肥皂,用整块整块的砖头当搓板,到水坑边洗衣服。那时候,村里还没有自来水,只记得父母家有一口水井,附近的人都会排队上我家挑水吃。一口井养育了许多人,也拉近了几辈人的感情。
现在,当时的大坑已被父亲花钱雇人填的平平整整。用父亲的话说,早晚都要当做宅基地用的。前几年,父母一起劳作,这块饱含父母心血的平地上,种满了各种各样的庄稼和蔬菜。每到收获的时候,是父母最开心的时候,那块不起眼的土地上总是充满了笑声。蔬菜多的都吃不了,父母总会分给邻居们一些,看着他们的劳动果实被一起分享,父母的心里乐开了花。
去年,突如其来的脑出血,让母亲健壮的身体一下子跨了,同时跨了的还有母亲的意念。生病之前,母亲的身体一直挺好的,家里家外都靠母亲一个人操持着。父亲在煤矿上班,一年才回来两次,母亲一个人既要干十来亩地的农活,还要照顾年老的奶奶和年幼无知的我们,农闲时候还常常骑车去很远的地方采一些我至今都叫不来名字的草药,晒干后再卖到医药公司,换些零钱,贴补家用。印象最深的,记得有一次,母亲采药回来,拿着一个窝头正要吃,窝头一不小心掉地上了,她捡起来用嘴吹了吹,若无其事地吃起来……我从来没听见母亲喊过累,家就是母亲的全部,我们就是父母的希望。少不更事的我们,有时候竟然还会惹母亲生气。待我们慢慢长大,已为人母,深深体会到了父母的不易,正是该好好孝敬他们的时候了,这毫无征兆的病彻底颠覆了母亲的生活,也改变了我们全家人的命运。
因为母亲的病,年近70岁的父亲耳朵也聋了,我们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越来越憔悴的父母,让我们的心都疼的碎了。门前的那块土地上,父亲只是稀稀落落地种了些农作物,我们已经很少听到父母爽朗的笑声了。那些农作物整天也无精打采地低垂着脑袋,任凭风的摇摆和雨的洗涮。
今年夏天,不知道父亲从哪里听来的,说凤仙花有许多药用价值,硬是拖着疲惫的身子,在门前的空地的一角种了一大片凤仙花,我知道父亲从不种花花草草,这次种花也不是为了观赏,父亲种的是希望。
说起凤仙花,我想起了小时候的一件事。那时候村里已经通了自来水,我平时也爱种些花花草草,虽然不是什么名花异草,但凡它们茁壮成长,都是我的最爱。那些花草中,我偏爱凤仙花,不但因为它开的花的颜色漂亮,最主要的还是它的花用矾捣碎后,放在指甲上 再用蓖麻叶子包上,就像包粽子一样,五、六小时过后,指甲上会红红的,非常漂亮,对于爱美又没钱买指甲油的我们来说,既经济又环保。
虽然通了自来水,也不是天天有水,而是村里几天才送一次水。记得有一次,天非常炎热,水泵又坏了,两天没送水了,家里吃的水都成问题,可怜我的凤仙花已经耷拉了脑袋,蔫蔫地歪着身子,我无能为力,只能站在花草前发呆。父亲看到后,只是叹气,也无计可施。村里说下午就可以送水,只能等了。半夜时分,来水了。月光透过稀稀疏疏的树叶泻下来,斑斑驳驳的地面上,就像结了一层霜,周围一片寂静,除了蟋蟀的鸣唱,什么声音都没有。
父亲晃了晃我,激动地说:“凤,快起快起,来水了,来水了,快浇你的花去,快!”我一下子跳起来,摸着清凉的自来水,睡意全无,端起满满的一盆水,径直向凤仙花走去。第二天,它已经直直地站在花盆里,迎着初升的太阳,像一个站岗的哨兵。看着嫩绿的凤仙花,我的心中充满了希望。
上网一查才知道,原来我钟爱的凤仙花,它的功效和作用还真不少:祛风除湿,活血止痛,解毒杀虫……难怪父亲执意种这一片凤仙花呢。
前几天的下午,父亲给我送了一些玉米棒。刚卸下袋子,父亲就从怀里掏出两包东西。
“这是什么?”我疑惑地问。
“刚开的凤仙花。你看,我种的花开了。”
“这是矾。”父亲指着另一小包东西说到。“你娘说你最爱用这花染指甲,我来的时候,你娘给你摘得。给,拿着。
”
我双手接过父亲送来的还带着体温的两包东西,一股幸福的滋味涌上心头,我扭过头去,泪水已不自觉地滑落脸庞。
在经过了无数的煎熬后,在全家人的努力下,现在的母亲,依然可以为全家人做饭,依然可以和父亲并肩劳作,门前那密密麻麻的庄稼和那一大片迎风舞动的凤仙花,正在预示着幸福的生活已拉开了序幕。
作者:王双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