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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易从倒塌的破厢房中爬出,吐出了一嘴的灰土,心有余悸的看了一眼脚下的破瓦片,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喜欢这厢房的破败。隔壁的王胖子也不知道怎样了,不过以他那狗窝的近况想来,八成比自己的情况要好很多。
大天倾,早一个月前和风茶楼的破嘴子就喊过了,只是没想到,这回还真让这夯货给说中了。
主屋看来情况也没好到哪里,“整日里给小爷脸色,他妈的,这会儿怎么不出来显摆了”,周围一片哀嚎,隐约从主屋方向也传来一些细微的呻吟,方易拨开已经倒了一半的房梁,漏出了一个只能容稚童钻过的小洞,身体一阵揉蹭好歹钻了进去。
半尺之外,恍如地狱!
平时那趾高气昂的吴妈,只露出半张脸,另一半已经分不出原来的样子。一身碧烟罗的妇人,应该是二姨娘,趴在一片残破之间,微弱的呻吟来自身下。方易小心的把妇人翻过来,二姨娘脸上全是血,仿佛已经把一个人能流的血流尽,一只大眼空洞,另一只已经没有应有的形状,这样一双眼睛曾经太多次让方易愤怒,但是茫然还是第一次。
妇人身下的女婴手臂受了很重的伤,那是一根巨棒穿过二姨娘的腰腹后造成的。那真是一根巨棒,方易在还没进去已经倒塌的主屋时便看见了,不过没看到尽头。是的,它太长了,仿佛传说中的接天建木,比起它的长,它的粗实在是不足一提。也幸亏如此,否则也许现在方易就要去见父母了,当然他们一定不会认识已经成为了糜状的方易。
这是主屋里还能分出人形的全部了。
另一部分已经被巨棒占满了,包括曾经几次给方易送馒头的春英,不敢想在巨棒另一端的她们,在此时此刻只剩下战栗。
方易的手在抖,真的是害怕!这种情绪在方易16年的生命中很少出现,上一次还是在城西菜市口他被压在铡刀之下,刽子手关黑子冲他咧着后槽牙笑的时候。
这是一种可怕的情绪,因为上次出现这种情绪的时候菜市口就改到了城东,城西的老百姓不得不穿过四条街走到城东,其中包括一条花柳巷,一条纸花巷。
方易的眼睛红了,没有黑白,只有红。
在方易最后的意识里,他显然意识到了自己的异常,把二姨娘身下的女婴,他的堂妹扔到了隔壁。